段明烛转头,看到了来者,冷笑道:“原来是母后啊。也好,阁老不在,找母后也是一样。”
栾太后身后还跟着几个宫女,她自顾自地走到主位前落座,抚了抚鬓边的凤钗,面无表情地道:“都退下,哀家有话要跟陛下说。”她侧目看了一眼韩卓,又说,“你去给哀家沏壶茶来。”
这句话的意思是,不让他去找唐金树和李清阳的麻烦。
韩卓略一迟疑,悄悄看了一眼段明烛,想请示他的意思。
段明烛沉声道:“去沏一壶好茶。”
“是。”
殿内的下人都退了下去,只剩下了二人一坐一站。
段明烛眯了眯眸,说:“朕找母后有事,母后也有话跟朕说,那便母后先说罢。”
栾太后也没客气,开门见山地道:“京察的结果既然已经出来了,皇上却迟迟不予执行,既然如此,那哀家也只好越俎代庖了。”她侧目看向段明烛,皮笑肉不笑,“还望皇上不要怪罪。”
“朕岂敢怪罪母后。”段明烛唇角勾起一抹嘲讽,说道,“只不过后宫不得干政,这是祖训,只怕母后的懿旨不能作数了。”
栾太后轻轻叹了一口气,故作一副可惜的模样:“皇帝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当年先帝本要立景王为太子,哀家若是不‘干政’,皇帝这张龙椅是如何地来的?”
段明烛负在身后的手倏然间握紧。去岁年底他率领六万燕梧铁骑回京,轻而易举攻入凤京府,又直抵皇宫。的确是在栾太后和栾鸿的辅佐之下,他才得以顺利夺得皇位。
栾太后见状,轻笑一声,暗道他还是年轻。
“哀家干政,也不是头一回了。皇帝到底还是年轻,朝堂上分不清是是非非。母后替你将路扫干净,皇帝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段明烛紧紧盯着她,说:“那母后倒是说说,什么是‘是’,什么又是‘非’?吏部交上来的那份京察文书,将那些并无过错的官员调任或革职,这就是母后所谓的‘扫清道路’吗?”
“难道不是吗?”栾太后侧目看着她,声音也冷下几分,“他们干预皇上册封太子,是为不忠。此等图谋不轨之臣,皇上不将他们赶出京城,还留着作甚?当然了,皇上毕竟还是年轻,不辨忠奸也是在所难免,免不得哀家替你将这些人清理干净。”
听到那句“干预册封太子”,段明烛心里冷笑不止。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册封太子这件事情。也难怪,栾家扶持他登上皇位,为的就是让肃王当太子,眼见这些官员阻拦这件事,他们又岂会善罢甘休。
“到底谁是忠,谁是奸?肃王是宗室子嗣,朕已经封他为亲王,给了他无上尊荣。母后一定要朕立他为太子不成?”段明烛紧盯着她,“母后现在已经是太后了,干预朝政还不算,难道一定要做太皇太后,垂帘听政?”
栾太后闻言,顿时大笑起来:“皇帝给哀家扣了一个好大的罪名。”
她顿了顿,说道,“不过这宗室子嗣嘛……历朝历代,宗室继位的也不在少数。更何况,哀家如今是太后,肃王乃哀家的亲孙,哀家想让他当太子,又有何不可?”
段明烛听她这一番胡言乱语简直是不可理喻,他愈不想再跟她理论。正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想到了沈扶上次用过的缓兵之计,于是说道:“肃王今年不过五岁,心性未定。朕也放心不下立他为太子。等他年满十二,朕或许会考虑此事。不知这样,母后可还满意?”
“哀家可等不了这么久!”栾太后突然站了起来,紧拧着眉提高声音道,“哀家要皇帝即刻下旨,册封太子。”
“不行!”段明烛斩钉截铁地道。
若当真册封太子,那栾家的实力只会更加强盛,朝堂上的官员将会无一不是栾党,届时再想跟栾太后和栾鸿抗衡,只会难如登天。
段明烛面容冷峻,盯着她说:“母后不要再逼朕,此事没得商量。”
“哦?你可想好了?”栾太后缓缓从主位上走了下来,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哀家只是想让你册封太子,你竟然如此忤逆不孝。”
段明烛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栾太后走到段明烛身前站定。
“你这帝位,都是哀家助你得来的。”栾太后目光流露出几分杀意,“自然,哀家也可以废了你的帝位,改立肃王。”
段明烛闻言冷嗤一声。
“原来母后还有这么大的本事,要废了朕。如今,母后的真实面目可谓是暴露无遗,竟是连装都懒得装了。”
说着,他话音一转,声音也提高几分。
“只不过母后要不要问问朝中诸位大臣答不答应?问问驻守京郊大营的六万燕梧铁骑答不答应?!”
栾家权力再盛,到底没有兵权,起兵谋反的事,他们想做也做不来。
两人就这么对视许久,最终栾太后轻轻地低笑一声。“皇帝啊,你与哀家,还是走到了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