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帽子口罩被取下,陆千帆眼前一亮,心说好漂亮的女孩子。
对方看上去很年轻,只是打扮偏成熟。
她打开病历核对,果不其然发现这位名叫庄一心的病人只有十六岁。
“哪里受伤了吗?”陆千帆又问了一遍。
庄一心似乎不怎么爱说话,她慢慢卷起袖口,雪白臂膀上竟然是数道错落叠加的新鲜鞭痕。她匆匆说:“医生,有没有治外伤的药?”
陆千帆坐直了身子,严肃道:“你把外套脱掉我看一下。”鞭痕一路从肩头绵延而出,不可能只在胳膊上有。
见女孩有些踟蹰,她补充道:“你要是不想留疤,就听我的。”
这句话起了作用,庄一心动作不甚自然地褪下外套,她贴身穿了一件宽松的背心。
她撩起自己的长发,女孩纤瘦的后背上,同样密密麻麻都是伤。
陆千帆这才明白,对方穿这么严实并不是为了防晒。
检查伤口的全程庄一心不发一言,陆千帆晓得她应当是痛的。
消毒棉沾上鞭痕的瞬间,庄一心会狠狠咬唇,但她依然没叫出声,一副习惯了忍耐的模样。
“庄一心。”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叫到,女孩抬起头。
陆千帆头也不抬地为她上药。“你身上的伤不可能是自己弄出来的吧,谁打了你?”她语气很冷,动作却轻柔。
“没什么,谢谢陆医生。”
陆千帆涂药的手停了,她看向庄一心低垂的眼眸。“凭你的伤情我可以报警的,你还是未成年,警方会很重视,你不用害怕那个打伤你的人。”
庄一心微微抬起头,她的长卷发被临时盘起,显得脖颈更修长,像只美丽的天鹅。“真的没事,我遇到了……一个对我很坏的男人。但没关系,我已经摆脱他了。”
陆千帆和她对视。觉得自己看见了一只小鹿。她没有和病人聊天的习惯,只是庄一心的伤不似寻常,本着医者仁心,她放心不下。
想了想,她转身从自己包里掏出了一张名片,“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后续如果需要换药或复诊,你可以直接找我。”
见庄一心乖乖接过。陆千帆忍不住又道:“……不用为垃圾男人伤心,你还小,未来很长。以你的年纪应该还在读书吧?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蝉鸣依旧吵闹,庄一心扑哧一声笑了,她接过名片,对陆千帆敬了个礼:“谢谢姐姐。”
“后来呢?你们应该还有交集吧?”纪洛宸问。“嗯。”陆千帆有些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最初的巨大悲痛退去后,她脸上呈现出一种近乎空茫的无措,“再见她是在night酒吧,下班后我偶尔会去小酌一杯。”
拒绝掉又一张请自己喝酒的纸条,陆千帆烦躁地扯开束发的皮筋。探长和医生都是加班大户,能凑出时间约会不容易。她也习惯了黄闻声随时要出外勤,只是又一次被放鸽子,心情依然不太美丽。木吉他的乐声悠悠扬扬传来,简单的前奏后是清澈悦耳的女孩歌声,陆千帆不知不觉松下了皱起的眉头。
“新的驻唱歌手吗?你们老板这次品味不错。”她随意和酒保说道。
“也不算新,一心她来了两周多啦,客人反响很好的。”
有点耳熟的名字,陆千帆检索了一番记忆,忍不住看向聚光灯下手拿吉他的女歌手。?
熟悉的长卷发。竟然真的是上次医院那个女孩子。
“就这样,我们成了朋友。”陆千帆喝了一口水,极短暂地笑了一下,“我当时第一反应是生气,想撵她回学校认真读书考大学。小小年纪出来驻唱。她在耽误自己。”
陆千帆说这话时,周淮屿给了纪洛宸一个眼神,这位也有类似的“黑历史”。纪洛宸显然也想起了自己不学无术游荡街头的那些日子,尴尬地轻咳了两声。“不过后来一心跟我说,她是因为身体原因办了一年休学,今年夏天会去参加高考的。”陆千帆声音渐低,“……她等不到今年夏天了。”
“她跟郑逸辰又是怎么回事?”纪洛宸问道。
陆千帆摇摇头,“具体的我不清楚。在今天一心说那番话之前,我甚至不知道他们私下有往来。关于他俩相遇的时间和地点,郑逸辰倒是没说谎,那天我也在。”
酒吧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陆千帆却怀念起庄一心的歌声来。身后有喧哗声响起,吸引了大部分客人的注意。
“这位小姐是我的朋友,请你放开她。”这嗓音……陆千帆闻声看去,郑逸辰正抓着一个矮个男人的手腕。
“少来这套!你不过是打着一样的主意罢了,装什么英雄救美。”两人争执着甚至互相推搡起来,灯光扫过,陆千帆看清了矮个男人怀里抱着的女孩。“庄一心?!”她脱口而出,快步上前,“放开她,我已经报警了。”她挥了挥手机。
“自那之后,我和一心走得更近了。”陆千帆说。“我大她九岁,看她就像看自己的一个小妹妹。一心答应了我,参加完订婚礼后就回去复学念书高考。周末的时候,我们会找一间咖啡厅,我给她讲讲题目。”
复述着再寻常不过的日常碎片,她掉下泪来,哽咽道:“我文科不好,还拉上过我爸一起给一心上课。她很聪明的,落下的功课很快就补上来了。我们商量过高考志愿。她也想学医,说以后要跟我在一家医院工作。”
陆千帆转动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绳,上面挂了一只金兔,“这是一心送我的订婚礼物……她自己编的。”陆千帆捂住了脸颊。
周淮屿默默递给她一包纸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