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苏泱抬脚要走,想到了什么,又凑到纪洛宸耳边偷偷说,“她女儿刚联系上,还在外地出差,已经在回来路上了。”
纪洛宸点头,打量了一下柳国庆:“多放点茶叶。”?
柳国庆麻木地跟着纪洛宸走到候审室,步履蹒跚像是失魂落魄的提线木偶,让他坐下就坐下,让他接过水杯就接过水杯,突如其来的重击让他失去了思考能力,颤抖地呷了一口热茶后又捂着脸呜咽起来。
“谢淑芬的事我们也很遗憾,还是希望你能节哀。”
纪洛宸坐在柳国庆对面,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有着不太符合他年龄的苍老,他的头发很是稀疏,大半都已经白了。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我还没有带她过上好日子,她怎么就这么去了呢……怎么会有人这么恶毒啊!”
柳国庆把手放下来恨恨地拍打着桌子,愤怒与悲伤交加让他的脸涨得通红,长时间的哭嚎导致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就像年久失修又没有上过润滑的推移门。
“你怎么确定她不是自杀?”纪洛宸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他,表现得就像一个关怀老人的热心小伙。
他见到柳国庆的第一面就闻到了这人身上隐隐的酒气,热茶从另一方面而言也是为了给他提神醒脑。
柳国庆抽了抽鼻子,一手撑在额头上呆呆地看着桌面,像是在回答纪洛宸的问题,又像是在喃喃自语:“阿芬性格这么好,她怎么会自杀呢……肯定是有人害她的……”
说着说着,柳国庆低下头又把脸埋了手掌中,纪洛宸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抽噎声。
“她有和什么人结仇吗?”
“怎么会呢……阿芬老实本分的,腿脚也不方便……”柳国庆捂着脸摇摇头,沉闷的声音从手掌间传出来,“她连邻居都不怎么来往,怎么会和别人结仇呢……”
纪洛宸想安慰地拍一拍柳国庆的肩膀,略一思考觉得不太合适,又把手缩了回去:“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这个时间段你在哪里?”
柳国庆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心虚,声音低了很多:“我……我一直在村口的棋牌室……”
周淮序因为刚才的事情搞得脸颊绯红,他一直坐在一旁并未说话,好不容易等脸上温度降了降猝不及防插了一句“赢了吗?”
“赢……”柳国庆的抽噎声顿了顿,把手放下来,红肿的眼睛显得有些空洞,“我真没想赌博……我就想着赚大钱,和阿芬搬到城里去。”
“一直待在棋牌室?中途回过家吗?”纪洛宸追问。
“没有,”柳国庆看着自己的指甲,他的抽泣已经逐渐停了下来,“棋牌室的兄弟都能作证,顶多中间出去上了个厕所……”
“出去了多久?”
“可能一两局麻将的工夫吧。”
“那你呢,你有和什么人结仇吗?”纪洛宸小心翼翼地问。
大概是这句话戳到了柳国庆情绪的临界点,他整个人开始变得激动且语无伦次:“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一定是他!是他!”
“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就说出来,”苏泱在一边站得有些心累,从他接上这位大伯开始,柳国庆就一直在用各种歇斯底里摧残身边的每一个人,“我们是管理局,可以帮你解决问题。”
柳国庆抽出一张新的纸巾往脸上胡乱地抹了一把,揉成一团随手扔到边上:“我上个月拿了千把块钱去,想着赌一票大的,就带阿芬换新房,带她去城里……没想到全赔进去了,还借了不少钱……”
“借了多少?”
“借了大概几万……有好几万吧……”柳国庆的头又低了下去,不安地拨弄着自己的手指,也许是想到了谢淑芬,两行泪水又从眼眶中涌出,滴落在桌上。
纪洛宸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这样的情况对于一个满是老头老太太的城中村来讲并不寻常。没有正常一个家庭会出这么多钱支援一个赌徒:“谁借给你的?”
“不认识……”柳国庆想去抓桌上那团用过的纸巾。
周淮屿递给他一张新的。“他们都叫他根哥。”
纪洛宸给苏泱使了个眼色,苏泱摇摇头:“刚才我们在棋牌室那边检查过一圈,有身份证的直接核对,没有身份证的上报号码。没有名字带根的这么一个人。”
“他不是我们村的!我没在村里见过他!”柳国庆突然拔高了声音,“是别人介绍给我的!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人!”
“谁介绍给你的?”
“就一起打牌的一个小年轻……那天我输了很多钱,他说可以找他大哥…”柳国庆一手握拳痛苦地击打着自己的额头,“他打电话没多久根哥就来了,他借钱很爽快。”
“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我也不知道他住哪……后来他隔三差五就会来催债,”柳国庆拼命地摇头,又开始哀嚎,“都怪我贪财,怪我借高利贷……才几天,利滚利越来越多……我明明只借了几万,现在他要我还十几万!我哪里还的出啊!肯定是他报复我!肯定是他害死了阿芬!他知道我家在哪!肯定是他!”
周淮屿想起他们在询问室里孙才文提起的吵闹声,不动声色地与纪洛宸短暂交流了视线:“高利贷上门催债动静会闹得很大,就算你不知道,街坊总有人会告诉你。你昨天就没有见过‘根哥’吗?”
柳国庆还是摇头:“他这段时间老来我家闹事我家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破冰箱破电视,能卖个几块钱的他都弄走了我也不敢回家,可是阿芬走不了远的地方,我只能躲到棋牌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