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队,你先回去休息吧,不早了。”纪洛宸见状道,“这边有路队和我呢。”
“也好,那就辛苦你们了。”
昏黄路灯下,陆定的身影被拉得细瘦,他驻足在林荫道旁,沉默凝视几步开外的楼道口。
这里他来过太多次,黄闻声刚从警校毕业时,他帮着找了这处房子,千帆则添置了些家居用品。
曹广军也来这儿吃过许多顿饭,趁黄闻声在厨房忙活菜时,他们会心照不宣地讨论起各自查案的进度…想说的话重逾千斤,沉沉压在陆定心上。明暗交界间,他的神情不断挣扎变换,最终定格为坚定。
拨通了黄闻声的号码,他说:“秋声,我在你楼下,有事找你。”
树叶被踩响,陆定机敏地回头,这是他当了十几年探长的直觉。来人果然不是小区的住户,他走出阴影,任由灯光照亮自己的脸庞,和手中雪亮的刀锋。
“丁磊!”陆定脱口而出。
丁磊的嘴角了一下,那道长长的伤疤跟着晃动,像一道蛰伏已久的蝎尾。
不远处的楼道里传来脚步声,两人同时侧目,很清楚那是黄闻声来了。
不愿陷入一对二的被动局面,丁磊不发一言地持刀上前。
陆定集中了全部精神躲闪,他没有带武器。
两手架住劈砍而下的利刃,陆定死死瞪着丁磊,心中的大火瞬息间被再度点燃,十八年前他在庭审时看过这张脸,自此永生难忘。
脚步声越来越近,无声的争斗逐渐分出高下。
“陆叔?”黄闻声按亮了楼道灯,四下逡巡。
他还穿着白天的衣服,陆定的电话打来时他刚回到家中。
过于沉重的呼吸声很快引起了他的注意,在看清眼前情景的瞬间,他双瞳紧缩,身体快过大脑思考奔向了陆定的方向。
刀从身体里拔出的同时被恶劣地转动,血肉发出哀嚎,陆定痛苦地呻吟出声。
丁磊不理会几步开外的黄闻声,继续将刀锋抵在了陆定的喉间。
“住手!”
黄闻声目眦欲裂,他再也顾不得其他,拔出了腰间的枪。直接跳过了鸣枪示警的步骤。在丁磊的刀压下的瞬间,他扣动了扳机。
“陆医生,刚送来一个急诊病人,大出血很严重,需要立刻进行手术。”
“好,我马上到。”
陆千帆一路小跑着奔往手术室,今天她值夜班,没想到刚上岗一小时不到就有重伤病人送来抢救。作为外科医生经常需要加班,但陆千帆甘之如饴。从妈妈去世的那一天起,她便决定了要从医。眼睁睁看着生命在自己眼前逝去的无奈,她再也不要体验第二次。
广播里传来加急呼叫,这位病人的伤似乎很严重,一刻也等不得了。于是,她用最快的速度换好了手术服,仔细清洗双手,带上无菌手套,深呼吸平复自己的状态,一旁的护士为她打开了手术室的门。?
无影灯亮起,看清手术台上那人的下一秒,她的脸瞬间失去血色,两手颤抖再握不住刀柄,手术刀坠地发出清脆声响。
黄闻声蹲在急救室外的地上。怔怔出神。
他满身血迹,乍一看倒像是受伤的那个。
“黄队!”路定州接到电话后便从局里匆忙赶来,连带着捎来了纪洛宸和周淮屿。此时几人面面相觑,均被急转直下的事态震住。
救护车和警车前后脚开到黄闻声家楼下时,丁磊已没了呼吸,陆定则命悬一线,如今正在抢救中。
黑夜中石破天惊的一声枪响,不仅终结了这场乱斗,更吓得附近的小区居民当场报了警。
带队出警的是路定州,他完全没料到自己到达现场时会看见黄闻声。待到听完了对方描述的全部经过,他更是深深扶额。
丁磊身上背着至少两个案子,他和k姐的口供,将成为警方办案的重要佐证。郑文德已死,凶手直接锁定了丁磊,然而一个死人是无法说出他动手的前因后果的。
“怎么会这么巧。”站在稍远处的墙角,周淮屿眉头紧锁,“如果说破案的过程是抽丝剥茧、逆流而上,同时不断排除错误的思考方向,直至寻到真相,那这次的案子就恰恰相反。”
深夜的等候厅冷清许多,纪洛宸拉着他坐下。夜风鼓动,吹得玻璃窗前前后后不安地摇晃着。周淮屿双手交握,抵在额间,尝试着从头开始梳理。
“最初是庄一心自杀,由此引出了k姐的枪。和让她怀孕的郑文德。并且,在中间牵线搭桥将庄一心介绍给郑文德的,正是k姐。”
周淮屿一点点复盘目前为止的全部调查结果,“在确定了k姐、郑文德、丁磊三人很可能是十八年前卧底案的主犯后,我们迅速安排了通缉和抓捕行动。”
“其实到这一步为止还算正常。”纪洛宸顺着他的思路接着分析,他的指尖规律地轻敲扶手,在安静的夜里仿若某种倒计时。“可偏偏,这三个嫌疑人分别以一种近乎诡异的姿态先后出现在我们面前了。”
“没错。”周淮屿凝重道,“我们刚查到郑文德,郑文德死了;刚追查丁磊,丁磊又被黄队自卫反击致死。最奇怪的还是k姐,她有什么理由大摇大摆现身night酒吧。却全无防范之心?这简直……”“简直就像是故意等着我们去抓。”纪洛宸为他补上了最后一句。
“他们的先后死亡,将我们的侦查方向推向了一条既定的道路,到底是谁在背后操控一切?”纪洛宸不再敲击扶手,他的动作戛然而止后,整个大厅一片死寂。
丁磊的尸体直接被运回了市局连夜尸检,路定州走到了门外联系队内法医。黄闻声死死盯着面前的大门,和他平时镇定自若的模样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