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文越心中对陆绯衣还是心存忌惮,也不敢太过靠近于他。
秋月白无奈,只能任由陆绯衣去。
很奇怪的,这两个人分明刚刚才打过,这会儿好像又变成了没事人一样,陆绯衣就不提,他本来就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主,无论做出什么事好像都是正常的,但秋月白也一句话不说,只在最开始的时候讽刺了他几句。
这让陆绯衣也捉摸不透。
因郁文越说的那句“玉女教在路上设伏”,众人都走得很小心,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敢放过一丝丝的蛛丝马迹。
这玉女教乃是西北方的一个江湖势力,地跨山林荒漠高原三种地形,此教信奉九天玉女,也算是江湖鼎鼎有名的一大魔教——当然,肯定还是没有春风殿大。
教主慕容雪,名字像女人,但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男人,此人秋月白也听说过,他性格阴柔,外貌也阴柔,手段更是阴柔毒辣,他擅长的是一对双股剑,剑身淬毒,只要被伤到不出一个时辰必定身亡。
陆绯衣告诉他,其实春风殿和玉女教的矛盾来得莫名其妙——至少他是这么觉得的。
慕容雪此人,容貌俊美但性格十分善妒,见不得别人比他优秀,相传若见到有人比他长得好看,他必定会想尽办法把那人杀掉并且划烂脸,这是其一。
其二,在早些年春风殿上一任殿主当家时,春风殿还算不上是第一坏的,甚至连坏也算不上,这样一个臭名声还是到了陆绯衣手中才出来并且发扬光大——而那时的第一魔教正是玉女教。
也就是说,陆绯衣凭借一己之力将玉女教从魔教第一的地位挤了下去。
一来,早在陆绯衣还不是个大魔头时就有人在慕容雪面前表露出过他长得比慕容雪好看这个观点,二来,陆绯衣的存在导致玉女教地位下降——坏名声也是名声。
就是这样,让慕容雪彻底记住了陆绯衣的名字。
但偏偏陆绯衣天资高,武功也高,因此慕容雪虽有心要划烂他的脸,但无计可施。
陆绯衣在讲述这段过往时的表情很复杂,很难相信能在一个人脸上同时看见不屑、得意、厌恶、吊影自怜、感叹这么多感情。
于是秋月白对其所说“慕容雪嫉妒其容貌更为俊美因此怀恨在心”这一事持保留意见。
正经人谁会爬窗子啊
由于过分小心,他们走得很慢,去往明城的时间又往后推了一点。
但直到找到借宿的地方也没见到任何的异样。
晚上他们借住在一家地主的庄子里,方圆百里都是万叶山庄的地盘,听说万叶山庄的公子来了,要借住没有人不欢迎的。
秋月白平日里过的日子很简单,且他是一个很知足的人,有吃有喝有住有穿就很好了,没什么所谓——毕竟再苦的日子也过过了,能好好活着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安静,没有人打扰,因此他要求住远一点,环境好不好不是什么大事。
陆绯衣因为要受他的保护,所以必须住在他的旁边,这是没问题的。
但郁文越心中有所思,也非要住在他旁边。
那些护卫见自家少爷都跑过去住了,总不能自己去住好地方放着少爷不管,于是也跟过去了。
秋月白:“……”安静是一点也做不到。
地主也是看得汗流浃背,生怕别人看见以为他特意轻慢这位三公子,好在郁文越也知道怕给人惹麻烦,也说自己喜欢安静。
护卫们不懂他心中真实所想,就以为他真的喜欢安静,于是也都安安静静的了。
倒也是殊途同归了。
秋月白清理完身上的血污,换了一身衣服,然后便坐在烛光下开始慢慢的擦刀。
这把刀不属于他,也不是他以前擅长用的类型,它原本属于一个想要取陆绯衣项上人头换赏金但却未果、还被人打伤的倒霉蛋,但既然现在到了他的手上,他用了,就得擦干净。
这是对刀的尊重。
秋月白曾经也有一把刀,那把刀很好,全江湖的人都认识。
但却不属于他。
那把刀与那个如同禁忌一般的名字,都在许多年前被他一同丢弃了。
——或许,应该说逃离才对。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坠入一个没有底的黑洞,浑身发凉。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他的,名声,武功,容貌都是虚名虚物。
许多次他也想到过……若是在诈死的这几年内被发现了该怎么办?
一开始他想着,如果那样就死罢,拉着那个人一起死。
可是后来秋月白发现,这样凶狠的话语只不过是在自我欺骗似的隐藏自己内心的恐惧——他害怕那个人真的找过来。
那位,得意楼的主人。
他名义上的……义父。
他根本就没有把握没有能力去杀掉他,这是一件绝对不可能的事,秋月白的一切几乎都是那个人给的,他的名声,他的武功,他的一切,都是那个人授予的,若是那个人想要取回,想要杀死他,也不过是碾死一只蚂蚁的难度。
想到这他几乎要浑身发抖。
他想到了很久很久之前。
三十三年前,蓟州蝗灾盛行,其下五座城庄稼被害,同年瘟疫爆发,处处饥荒,不过一年就死了许多人,再过两年,已是白骨遍野,满地饿殍。
秋月白就出生在那个时期的蓟州。
那个时候的蓟州刚好流行易子而食。
所幸的是他的母亲是一个很好的人,没有把他卖了,也没有把他吃了,只是很辛苦地养育着他,即使自己已经饿得不成人形了——但他的父亲却不这样,他的父亲一直想把他卖了换点粮食吃,故而他的母亲不止要养育他,还要保护他不被父亲偷走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