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绯衣道:“就是那个,我怎么样?”
“你?”秋月白道:“什么怎么样?”
“哎呀。”陆绯衣小小的“啧”了一声,似乎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他想来想去咳嗽几声,居然觉得不好意思了起来:“……就是,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
秋月白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这一眼让陆绯衣有些莫名的心虚,也不知道面前的人是否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最后就见秋月白慢吞吞道:
“人模狗样。”
“……”这回轮到陆绯衣语塞了。
秋月白微微抬起白皙的眼皮,似乎露出一个轻轻的,转瞬即逝的笑,快到犹如朝露昙花,让人怀疑刚刚看见的是否是幻觉。
其实陆绯衣的外貌完全没得挑,皮肤白五官出挑俊俏又有少年气,宽肩窄腰长腿,看人时一双眼睛总是好像带着笑意——完全是很受人欢迎的长相。
至于他说的毁容……就算那一条血痕再深些宽些,秋月白也敢说不会影响太多“陆大魔头的绝世容颜”。
只不过面对陆绯衣时,他并不会这样说。
人模狗样就够了。
骄傲的小狼
陆绯衣听了他的话后有些失望:“难道一点都看不得么?你莫非是想故意气我。”
秋月白又恢复了那种淡淡的,处事不惊的表情:“是谁之前在我面前食言过?是谁说过出尔反尔就是小狗?”
当然都是他陆绯衣。
山中鹧鸪鸣叫,声音清脆悠远,随着风一声一声的飘荡过来,在寂静的夜中显得分外明显;面前的柴火燃烧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有些柴火还不够干燥,燃烧时横截面被烧得冒油,散发出一种青涩的木香;不远处,郁文越的那些手下正在将距离太近的尸体拖开,一些细碎的低语传入耳中,不太听得清楚,但内容都可以猜到。
经过他这么一提,陆绯衣也想起来了还有这么一遭,他咳了声:“你还记着呢,你怎么天天记得这些,记性有那么好么。”
秋月白掀起眼皮轻轻扫他一眼,温暖的火光更衬托出他皮肤质感温润如玉,说出来的话却有些不怀好意:“你若是惹我,我便记得。”
“那你为何……”陆绯衣下意识就想问。
那你为何不记得那一日。
但是最后他怀抱着某些阴暗的、灰败的心思,将这一句话随着少年心事一起吞入腹中,转而拖出来一个笑嘻嘻的表情:“那我可不能招惹你生气。”
秋月白听见了陆绯衣那一句欲说还休。
他黑黑的眼瞳中看不清楚太多,只是露出了一丝丝几乎可以说是没有的、如火光般温暖的东西,这一眼太过拉开距离,仿佛隔着云端的月光垂怜一般的投落,有些高高在上的意味——那是非得经过年岁沁染,见过百花凋零才能拥有的神情。
只可惜陆绯衣没能读出那么多东西,因为这一瞬间的目光实在是太过短暂,短暂到只够一生灭,即使是最快的刀也无法接住它。
秋月白轻轻拨动了一下火,烈焰在他眼中跳跃,他慢慢道:“你还年轻,想要什么都会有的。”
似乎是在宽慰、劝告。
“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陆绯衣也从旁边折了一根棍子拨了拨火,只是他这一下拨得实在是不太好,烟与灰被他这么一拨,再来一阵风就全吹到自己脸上来了,飞进了了眼睛里。
“哎呀咳咳咳——”
正在他咳嗽着揉眼睛的时候,他听见了秋月白一声笑,很轻,很轻,因此他几乎是下意识就抬起头看向身边人以确保自己没有听错。
陆绯衣也停下了动作,笑了出来。
真是难得的和睦。
他说:“你这样说,难道你就很老了么?”
秋月白“唔”了一声:“总归也不小。”
“你也并不老。”陆绯衣叹息一声:“只是你总是做出这一副过分深沉的模样,平白的将心老了。”
“可能罢。”秋月白反驳也懒得反驳,只是淡淡道。
“……但是话又说回来,难道你的心里就没有想要的东西么?”陆绯衣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有些期待的看着他:“若是有,你可以告诉我,或许我以后能帮你也不一定。”
秋月白有些不适应的想躲开他的手,但没有成功:“我没有想要的。”
“不可能,就算你不想要财物之类的,难道就没有什么愿望?”陆绯衣靠着他坐近了一点,缩小了二人之间的距离,他道:“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以后?你要逃,总归得生活,就没想过以后要去哪、做什么或者……娶亲么?”
秋月白很干脆的摇摇头:“也都与你无关。”
“怎么能与我无关呢?咱们俩不是异姓兄弟么?”陆绯衣“啧”了一声,还想再靠近:“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呀,想要什么告诉我就是了——快告诉我,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秋月白语塞,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最后道:“……我早已断念了。”
陆绯衣:“?”
秋月白讽声说:“我又不是你,自己过得还不安稳哪有那么多空去做什么春秋大梦?”
说着他又拨了一下火,灰尘刚好被风一吹再一次糊到了陆绯衣的脸上,将人狠狠一呛,而他自己则站起身来就要走。
“咳咳咳咳!!”
陆绯衣眼睛蒙了灰,被呛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等到他缓过来,身边的人早已没影,他赶忙转头看向秋月白离开的方向——他已经走到了郁文越的身边,陆绯衣的角度只能瞧见他高而纤细的背影,二人低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