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面也有前面的好处,那就是没人能看见他的脸,也就自然而然的没有人能够观察到他的表情,否则只要有人能盯着他看片刻,就能感觉到他身上的那一种紧绷感。
如待发的箭,紧绷的弦,拉满的弓,从头到脊椎到腰到腿,全身上下的肌肉都绷得很死。
——他在紧张。
上次这样紧张还是在好几年前他落崖之后,顺着江水飘荡了很久最后九死一生爬上岸的那几天,整天都忧心忡忡害怕别人找到自己。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紧张逐渐被抹平了,变得光滑起来,如同用细腻的白土一层层的抹在斑驳的墙上,遮盖住了墙壁上丑陋的痕迹。
无数个深夜里他告诉自己,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都过去了。
四个字而已,何其简单。
秋月白也觉得过去了。
但是……他是不是又在心中隐隐约约的想过这一天呢?
想过有一天安稳的日子会被全部打破,如梦幻泡影消散掉。
想过被人认出来后,血债终究要用命来偿还。
又或者。
又或者想过那个人会来亲自找他,会在某一个这样的阴天——亦或者是更加沉闷的雷雨天,就这样在他昏昏沉沉时轻轻敲响他的门,说一句……
说一句什么呢?
秋月白不敢想,大概是“好久不见”诸如此类罢。
“真是可怕。”他在心中无声的说:“被人寻仇或许可能性不大,但被他找上门来却是迟早的事。”
此时此刻,一种命运的必然感涌上心头,如乌鸦站在树梢,又如食腐的秃鹫盘旋与尸体之上——恶心,实在是恶心。
这个时候,他的身后突然传来陆绯衣的声音。
“阿秋。”陆绯衣似乎叹了一口气:“如果要是打不过,你就跑罢。”
“?”
秋月白疑惑于他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一茬。
“就是,你能跑就跑罢。”他似乎也不知道怎么个具体的形容法,只是重复的再说了一遍。
“……说什么丧气话。”秋月白简直不想理他:“而且,我怎么跑?”
陆绯衣没了他也没了,跑了有什么用,要能跑秋月白早就跑了。
“其实……”陆绯衣张了张嘴,想要把剩下的话说完。
“等一下。”
秋月白突然抬起手,那是一个示意停止的动作。
陆绯衣只好把话又吞进肚子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四周静悄悄的,但秋月白说:“……来了。”
陆绯衣眯了眯眼,目光扫过周围:“你小心点。”
“嗯。”秋月白应了一声,“叫他们也小心点,按之前说的做。”
“行。”陆绯衣将手上的缰绳递给他,去找最后面的郁文越了。
秋月白放慢了速度,等待陆绯衣回来。
路边那种翻新的湿润的泥土痕迹变多了,踩踏的痕迹也很明显,仿佛已经不打算隐藏什么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