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隽尖刻地说:“什么新朋友?你倒问问他,配做你的朋友不配?一个来路不明的私生子,连他爸爸都羞于承认他!”
贾湘不可置信地看向水隽,又转头看看水博,质问道:“是你告诉他的?原来你和我做朋友,只是为了拿我取笑,好陪衬出你们的高贵!”
水博连忙要起身解释,却见贾湘已经大步走开,走到水隽身边时,他低声说:“我劝你,不要欺人太甚。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以后你若是遇见什么,须知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水博和水隽都沉默着看他离开。贾湘的脊背挺得笔直,强自端起的肩膀透露出浓浓的愤慨和拒绝的意味。
冰释前嫌水博要远行
其实这件事贾湘是错怪水博了。水博为人一向有君子之风,对于别人不愿提及的事情,既没有当面刨根问底的好奇心,也不是背地里到处去打听的八卦之人,更不是将他人的隐痛广而告之的卑劣小人。
水隽是从下人的口中得知此事的。因为北静王一直将贾湘误解为贾宝玉的侄子,故而王府中上下人等均如此认为。谁知有一日惯常陪同贾湘等出门的小厮告假回家,顶替他的小厮不知利害,且生性健谈好多嘴,竟将此事说出,倒让北静王等人好一阵惊叹。水隽听说,便对贾湘十分鄙夷,那日见水博对他处处维护,情急之下伤人之语脱口而出,事后想起也觉得十分懊恼。
贾湘回府后犹自气愤难平。他前世也是私生子,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毫不介怀的样子,内心深处还是有些悲叹。更何况在那世里他一直身材体能都要明显比同龄儿童优异很多,别人就算有些什么吃饱打屁的闲话,也从来不敢当着他的面说。被水隽这样当面揭伤疤,要换作以前的自己,早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去给他一拳了。
可是,现在,在这个尊卑有别的社会,他不能为家里惹祸。
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冈。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贾湘说服自己静下心来,闲暇时便看看书,或去黛玉处听她讲读一番,慢慢地,心情也就平复下来了。
这一日,贾湘刚刚从王夫人处回来,便见那林之孝急急忙忙走来,一看见贾湘,便说:“我的好小爷,倒叫我好找!外面有人找呢。”
贾湘心里诧异,居然有人能将林大管家搬动,让他亲自来内院传话。
林之孝一边擦汗一边说:“那个人在大门外转来转去好几天了,我看他衣着华贵,倒不像小毛贼,起初不太在意,见他连续来了好几天,却又不见找谁,只是一个劲地往门里张望,便去问个究竟,谁知道他竟然是忠勇王世子,一问是来找你的,所以我赶忙就进来禀报了,这可是怠慢不得的贵客啊。”
贾湘一听心里就不舒服,这世界里的人谁不是只认权势不认人,客人地位尊贵,就可以不请自来,还一定要主人接待啊?
贾湘便不肯去,那林之孝极为乖觉,便说:“若是小爷你和他有什么过节,说开了就好了。你避而不见,他就天天来,倒叫我们这些做奴才的难做了。”
贾湘心想去听听他说什么也好,便说:“你也不要费心去请他进来了,我就出去和他说两句就好。”
林之孝搓着手,为难地说:“这样不太好吧,哪有客人来了不往里请的?倒显得咱们府里不知礼数。他虽然年纪尚幼,将来大小是个郡王,太怠慢了。”
贾湘不说话,也不挪步。
林之孝原来就听说过这湘哥儿年纪小小,心里却是个有主意的,犟起来连太太的话都不听的,便只好作罢,在前面引路。
水博那日见贾湘落寞离开,心中十分怅然。虽然因为贾湘误解自己稍稍有些委屈,但是联想到他的不堪处境,心下却又释然,反而心疼起他来。
水博派出自己的一个心腹小厮,天天去北静王府蹲点,看贾湘会不会应北静王之邀而去王府,但是一直未见贾湘现身,料想贾湘短时间内不会去北静王府了。
去贾府找他说清楚吧,自己从未拜访过贾妃,贸然上门未免唐突,水博本想暂时搁下这事,等以后有机会见面再做解释。谁知道,没过两天,忠勇王抗击东夷有功,皇上嘉奖,于是班师回朝。回府后,忠勇王考察了一番水博的功课,十分满意,又说:“光是关在屋子里读些之乎者也是不够的,博儿还要亲身去历练才好。正所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忠勇王随后决定半个月后大军重新出征时,将水博带上,让他去亲身经历沙场搏杀的残酷。
水博本来是十分渴望随着父亲一起出征,去体验大漠黄沙、血雨腥风的。但是想到贾湘还在错怪自己,却是无论如何不能就这样不置一词就一走了之的。
于是,他日日在贾府门前徘徊,希望能刚好遇上贾湘出门什么的,就可以和他解释一下随便告个别。谁知贾湘多日不见出门,水博暗想再过几天就要走了,没有机会了,现在要找到贾湘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投个名帖给贾府,拜访家长贾政,采用迂回战术进而进一步接触到贾湘;二是请叔父北静王出面邀贾湘去北静王府,想必王爷的面子贾湘不会不去。
正踌躇间,那贾家的大管家搭讪后得知水博身份后大为震惊,自告奋勇要去禀告,水博连忙说只需告诉贾湘一人即可,不必惊动贾府其他人。
看见贾湘随着那管家出来,尽管他板着脸,紧紧地抿着嘴唇,表情不悦,水博还是十分欣喜,迎上前去,说:“你终于肯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