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繁星的冷香自四面八方席卷而来,随风包裹,缠绕。
殷无渡抱得很紧,紧到呼吸堵塞,血脉偾张,仿佛要将彼此的血肉与骨骼挤在一处、融为一体,仿佛要将七十年的岁月鸿沟于此刻填平。
纵使天塌地陷,也难以将其拆分。
晏琳琅轻轻拍了拍少年微微颤动的背脊,试图扭头去看他此刻的模样,却被他死死扣住后脑勺按在怀中,不许她抬头。
“别……别看,让我抱一会儿。”
殷无渡的声音哑得厉害,呼吸不稳,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于是晏琳琅乖乖不动了,只是轻轻捋着他柔顺披肩的墨发,慢慢抚着。
“我还没准备好。”
许久,他终于再次开口,呼吸平稳了许多,但声音还是有些喑哑。
晏琳琅捏了捏他的耳朵,笑问:“这有什么好准备的?”
“这一天,我期盼了许多年。可直到你真正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才发现,我还是没有准备好。”
殷无渡修长的指节穿过她的长发,宛若穿过一片墨色的长河,低声说,“我想象中的重逢,应是在一个盛大的日子,我会备上鲜花、熏香、美酒,打扮得英气逼人,然后摆出最完美的笑意对你说一句‘欢迎回家’。而不是现在这样,幕天席地,满身酒气……”
“现在这样也挺好呀。”
晏琳琅总算能从他窒息般的拥抱中短暂喘息,清冽的夜风涌入肺部,带来微醺的醉意。
她捧起殷无渡的脸颊左右端详了片刻,柔软的指腹轻轻摩挲他眼尾的赤色,很认真地说:“瞧,还是和以前一样俊美无俦。”
殷无渡反倒笑了,笑意带着几分自嘲的苦涩。
“风餐露宿跑了七十年,哪能和以前一样?晚晚是听见我絮叨的那些话了吧。”
“是呀,听见你每日以泪洗面,哭着说‘晚晚,我好想你’。”
晏琳琅原是打趣他,想缓和一番气氛。
谁知殷无渡听了,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漆眸看着她,含着些许幽怨。
晏琳琅被他看得心虚,只好挽了挽鬓发,说了实话。
“好吧,其实我是骗你的。休眠的这些年,我没有什么意识,整个人像是沉入很深很深的海底,五感模糊,听不见声音,也看不见外面的变化,只有浑浑噩噩黑漆漆的一片。”
晏琳琅蜷腿坐在那片铺地的墨色袍服上,双足自轻纱下延伸出来,没在花丛中,凝成一段细腻的珍珠色。
她抬指推了推殷无渡的嘴角,清妩一笑:“我家阿渡是百折不摧的铮铮少年,怎么可能掉眼泪呢?”
“掉过。”
“……什么?”
晏琳琅尚未反应过来,便见殷无渡握住了她作乱的指尖,捻了捻,轻描淡写道:“你不在的那段日子,我哭过。后来哭得多了,就流不出眼泪了。”
晏琳琅的心忽而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一紧一松,漫出无边的酸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