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慈:「我想記住你的樣子。」
但是芙蕖那個時候太小了,才九歲,誰知道長大後會出落成什麼模樣呢?
哪怕謝慈記得再刻骨,今日賭坊中一見,他也恍惚了好久,才認出來。
難得他能好好和人說話。
但芙蕖卻變得沉默寡言,她掀開車簾望了一眼窗外,似乎快到了。
她想了想,說:「帳本我已牢記於心,等回府,我會將這些年搜集到的帳目全部謄寫下來,每一筆贓銀的去處,都有跡可循,你……」
謝慈道:「我用不著。」
多少人多少苦心多少籌謀,芙蕖更是壓了全付身家性命進去,謝慈輕飄飄一句用不著就想給揭過去。
芙蕖心裡焦躁。
卻也不會生氣。
她很平靜道:「你用得著,我知道你在等一個時機,而且你目前已經不能再繼續等下去了,你身上的傷足以證明我的推測,他們正蠢蠢欲動想要對你動手……」
謝慈開始用另一隻手不輕不重捏著自己的眉心。
芙蕖見狀停止了長篇大論,問:「你頭疼?」
謝慈聲音悶了下來,可能是真有點不舒服,含混地叫了一聲她的名字:「芙蕖,我們一別八年,你現在對著我這張臉,已經沒有別的話可聊了麼?」
芙蕖:「別的?」
她絞盡腦汁的想,說:「你若不想談公事,我們也可聊聊私事——聽說皇上給你賜婚了,對方是督察院左都御史蘇戎桂的女兒。」
此話一說出口,車裡忽然滋生一種凝滯的寂靜。
芙蕖笑了笑:「她漂亮嗎?」
謝慈木著臉:「沒見過。」
芙蕖垂眸在心裡算了算日子,道:「約莫十天前,你姐姐謝太妃向太后請旨,將那位御史小姐接進你府中暫住,那時候你身在揚州,難怪沒見過,不過,待會便能見到了。」
那位御史家的小姐是十天前進的府。
但是皇帝的賜婚,早在半年前就傳至謝府里了。
婚事是他父親肅安候謝尚還在世時,替他籌謀的,但老侯爺沒等到謝慈大婚,便一場重病撒手人寰,那樁婚事,便也不了了之。
曾經的謝小侯爺,病得沒那麼嚴重,家世模樣是一等一的出挑,在那些京中貴女們的眼裡,他就如同那秦淮江邊的春夢。
可現在,他手握權柄惡名在外,乾的那些事兒,早已成了姑娘們的春閨噩夢。
春夢和噩夢差了可不是一星半點。
左都御史見他現在這副德行,早反悔了,不願把女兒往火坑裡推。奈何謝太妃時隔多年,忽然橫插了一槓子,舊事重提,借著今年萬壽節家宴,向皇帝提了一嘴。
當時謝慈也在場,想都沒想,斷然拒絕。
言明自己暫無娶妻之意。
但是皇帝與自己的這位顧命大臣彼此撕扯了多年,只要是能給謝慈添堵的事兒,他一定樂此不疲地張羅。
謝慈越是拒絕,皇帝越是要逆著他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