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妈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泛红的眼眶,声音略有哽咽:“慧慧,上次妈妈说的话伤到你了,妈妈知道。妈妈那些话不好听,但是那都是实话。现在说是新社会、新时代,说到底,女人的日子还是不好过……”
廖慧斜着眼睛看擦泪的母亲。母亲已经六十几岁,怕离婚实在正常。倒是那句“女人的日子还是不好过”让廖慧心头颤了一颤。她印象里她家一直和和睦睦、父母恩爱非常,虽然因为要照顾孩子、处理家务等一干事让母亲在单位升职受限,到退休也只是副主任,但母亲从来没说过“日子不好过”这样的话。看来她对母亲的了解还是太肤浅了。
上次母亲那句“你早就没有年轻时候那么漂亮了,万一真离了婚,你还带两个孩子,你怎么办”让她对母亲心生嫌隙。如今看来,母亲不过是把离婚后的困难提前向她展示罢了。离婚女人,带两个孩子,确实前路艰辛。
“慧慧,这么多天,你肯定也考虑清楚了。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妈妈都会支持你。”
廖慧看到母亲的表情平静,一双满含着泪水和疼爱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从母亲的眼神里,廖慧看到了母亲的爱与支持。
“说的好像我要光荣赴死似的。我就是去离个婚,从里面出来还是你们那个生龙活虎的女儿。你们放心吧。”廖慧爽朗一笑,打开车门下了车。
往民政局大门走的时候,廖慧想,有这样的父母,我可真幸运。
章炜宁还没到,廖慧就在民政局的长椅上等他。这时,她才有空看一眼黄霖霖的微信。
“等我下午回去审审她。”廖慧快速打了一行字发给黄霖霖。
这一行字让黄霖霖惊喜万分,秒回“收到”。
大概等了五分钟,章炜宁才到。他头发有些长了,虽然尽力整理地平整,但还是有几绺头发不服管教地耷拉下来;两只黑眼圈和布满红血丝的眼白,昭示着它们的主人近来睡得不好;脸色也不好,说不清是黄还是黑……
“想来他这一个月过得并不好吧。”廖慧心里默念了一句。她不得不承认看到章炜宁这样,自己还是有点心疼。她不会逼迫自己对眼前的男人毫不在意,做了这么多年爱人,留有余情才是正常。毕竟为情所伤立刻就能弃情绝爱、手刃对方的,只能出现在爽文里。可,生活不是爽文。
章炜宁站在廖慧面前,眼神哀婉,尽量让自己露出一个微笑,但看上去却格外凄惨:“慧慧,对不起。”
从那天晚上事发到现在,章炜宁好像只会说“对不起”。他不敢苛求廖慧原谅,除了“对不起”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么多年来,他宠着廖慧、依着廖慧,把廖慧当做自己人生的第一准则。他自己都搞不明白自己是得了什么失心疯,才会做出对不起廖慧的事情。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事情是他做的,他没办法否认。
对离婚,章炜宁的心里有100个不愿意。可是,他有什么资格不愿意?破坏这段婚姻的人是他,伤害廖慧的人也是他。
那天,民政局的人不多。两对结婚的新人,三对离婚的旧人。廖慧跟章炜宁很快就从民政局一前一后走出来。
廖慧说不清对章炜宁是什么感觉,说不清是爱还是恨,也说不清是疼痛还是麻木。在民政局门前的空地上,廖慧停下来,转身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章炜宁,淡淡笑了一下,说:“再见。”
阳光很好,廖慧的那抹淡笑刻进章炜宁的眼睛里。他被晃了眼,一时不知如何应答,愣怔了几秒钟,也只说了一句:“再见。”
廖慧下午就去了爱情事务处理局。方柏霓和黄霖霖一见廖慧进来,又惊又喜,一起围过来问她这一个多月都干什么去了。
廖慧早就想好了话术,大大方方地说:“去离了个婚,顺便休整了一下。”
“什么?”“what?”
方柏霓和黄霖霖同时喊了出来。
廖慧冲两人扮个鬼脸,坐回自己的工位,“大惊小怪什么呀?北京的离婚率都40了,还不兴我离个婚了?”
“别人离婚都不奇怪,可是你……”黄霖霖嘴快,但说了一半又觉得不太对劲。都离婚了,肯定就是婚姻出了问题,再去追忆以前的幸福美满,实在太不应该。
黄霖霖一时想不到如何打圆场,便朝方柏霓使眼色。
虽然方柏霓对廖慧离婚的事也一时很难接受,但毕竟在社会摸爬滚打的时间比黄霖霖多几年,很快就找回了理智。
“慧姐,你还好吧?”方柏霓小心翼翼地问。
廖慧坦坦荡荡地回答:“本人没事,你们可以放心。有事的话,就不来上班了。”说到最后,廖慧还朝方柏霓来了一个“k(眨眼)”。
方柏霓还想说什么,被廖慧拦了下来。虽然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也没必要对方柏霓和黄霖霖隐瞒,但廖慧并没有打算让她们知道更多细节。私人的事总归是私人的,再好的关系也没必要事无钜细地汇报。
“我这都是过去式了,没意思。我们来聊点有意思的吧。”廖慧笑嘻嘻地说,“话说,小方你跟胡逸凡怎么样了?有没有进一步发展?”
方柏霓没想到廖慧刚回来就提她和胡逸凡的事。但她跟胡逸凡有什么事呢?她一直的立场都是他俩是纯粹的工作关系啊。坚持这一立场,就是方柏霓的基本立场。
“别说胡逸凡了,他快把我愁坏了。六个月的服务期已经过去四个月了,他的相亲一点进展都没有。”方柏霓做出一副愁苦的表情,最后还不忘补充一句:“那20万的感谢费啊,还有没有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