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此安忘忧父亲死了后,她妈第一次打她,迷失在路口的安忘忧被好心人送去了警察局,她妈找到她的时候,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骂着说影响了她上班,被扣了一天工资,两人今天都得饿着,饿死。
从那次之后,安忘忧再也没有离开过那个租赁的隔间,哪怕听到隔壁的合租男女故意放大声音喊给她听那些大人才做的事,她都没有走开过,宁愿耳朵里塞满卫生纸的写着练习题,直到她妈改嫁,她才开始有了离开的权利。
抬手看了眼表,才4点,也就是她办了那么多的事,才过了一个多小时,心里忽然空了下来,仿佛吹进风的防空洞般,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干什么了。平时这个时候,她应该在接电话跟甲方沟通后续事宜,在改图,在开头脑风暴会,在跟上级吵架,在做很多很多她厌烦的事情,然后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出租屋里刷手机看电视剧。
闭眼睡觉又是一天,而现在,时间却仿佛被拉长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天爷看到自己想起了这些事,手机突然呜呜呜的响起来,是个上海座机开头的未接来电,大意是劳动仲裁调解安排在下周五,让她记得出席,调解老师大概讲了下情况就匆匆忙忙的挂了电话,赶着拨打给下一位倒霉鬼。
挂了电话,安忘忧却笑了,浮躁的心莫名沉静下来,一转头,居然看到了座寺庙。
记忆里小时候岛上有座妈祖庙,大人们都会在祭祖的时候回来看看,倒是不记得还有座佛寺了。好奇的走到门口,见庙的门口写着浮云寺三个大字,想着过几天要仲裁了,不如拜拜佛祖保佑她一切顺利,门大开着,索性就进去看看。
“您好,有人吗?”
在门口大喊了几声都没有回音,安忘忧伸头左看右看没人,直接抬腿迈过门槛进了寺庙。
寺庙很小,比安忘忧见过的所有庙宇都小,进门只有一间主殿,里面供着尊佛,主殿前有个不大的四方广场,走路大概三四步的样子,烧着香炉,主殿对面也供奉着佛祖,安忘忧不懂佛法,也分不清这两尊佛各是谁,狭窄的四方庭院围合了小空间,唯有个小的石门连接后院,主殿里燃着香火,说明有人在这里料理,只是不知道人去哪里了。
正当她准备离开时,石门里走出一位五十多岁的僧人,身材瘦削单薄,有些挂不住青衫,看到安忘忧连忙单手鞠躬打招呼,安忘忧解释说:“不好意思,我喊了几句,没人答应。”
“是我的错,刚去做饭了,没听见。”
“师父,这里能烧香吗?”
“可以,施主您要烧香吗?”
“嗯。”
男人转身折返石门中,不一会就取出三根香递给安忘忧,安忘忧连忙双手结果说:“师父,烧香多少钱?”
“不要钱。”
“啊?不合适吧。”
“能在这里相遇,都是佛缘。”
安忘忧总觉得不太合适,接过香点燃朝主殿默念着心中所想顺时针拜了一圈后插在香炉中,师父则沉默的站在她身边陪着,等安忘忧跪拜完佛祖才开口说:“怎么回来了?”
“您认识我?”
“之前安老的葬礼,我负责诵经。”
安忘忧看了好几眼主持,实在想不起来,挠挠头说:“不好意思,那天太混乱了,我不太记得哪些人在现场了。”
“没事,正常,那天你忙的事情太多了。”
“师父,听你口音,不像我们这里的人啊。”
“嗯,我之前在其他地方修行,这里的住持离开了,于是就被佛教协会调派过来了。”
“那这里,只有您一个人?”
“嗯,别人也不太愿意来。”
“那您怎么过来了呢?”
“岛上老人多,平时帮他们念念经,人走了供盏油灯,也算渡佛缘了。”
安忘忧想想也是,这里的香火看着都不是很兴旺,谁会愿意来小岛守着,孤寺老僧,倒有点仙风道骨的风韵了。
“吃饭了吗?”
“啊?”
“我刚做好饭,要不要一起吃点斋饭。”
安忘忧刚想拒绝,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句好,毕竟今天再不留这里吃顿饭,她真的是要饿死在小岛上了,而且跟主持吃饭,她大不了最后给人点钱,这年头欠钱好还,欠人情才是真的难上天。
跟着主持走到后院,空间只有外院的一半,方桌是露天摆放,安忘忧偷偷看了眼里屋,只有一张床铺,跟自己印象中的庙里和尚形象大相径庭,抬头试探的询问说:“师父,您修的是苦行僧?”
“算,也不算。”
边说边盛了碗饭递给安忘忧,桌上只有盘清炒青菜,一碗丝瓜汤,以及豆干炒芹菜。
见师父动筷子看,安忘忧也就不客气了,猛地扒了两大口饭,使劲嚼了几下囫囵吞下肚,夹了几筷子菜又吞下去半碗饭,倒是师父慢条斯理的小口吃饭,见她快见底了,笑说再给她盛一碗饭。
“不用了,师父,我饱了,您炒的菜真的很好吃。”
“锅里还有饭,我本来也吃不下太多东西。”
“真的不用了,您多吃。”
“孩子,”住持换了种称呼,笑眯眯地说:“我癌症晚期,吃太多东西,会吐。”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没事,好多年了,活一年就是挣一年。”
说着就接过安忘忧的碗,又盛了满满一碗递给安忘忧说:“吃吧,剩下食物是对佛祖不尊敬,你就当帮我减轻业障了。”
在听到住持说自己得了癌症后,安忘忧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安慰说:“癌症还是有很多人活了很多年,您要相信一切都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