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人即刻讯问,明日正是大朝会,上朝前我要他的口供。”卫凛沉吟片刻,继续道:“神机营那边继续盯着,不可松懈。”
“是!”长廷神色一肃,匆匆退下。
诏狱那头动作很快,天色未亮,便将耿察的供状送了过来。
卫凛随意扫了眼那上面供述的内容,凤眸中露出讥诮之意。
果然。
他要什么,便有人送上什么,当真是……巧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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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朝会。
自打入秋以来,皇帝的身子越发疲弱,原本奏事议政的早朝会也渐渐变成个过场,议的都是些无关紧要之事。这些鸡毛蒜皮听久了,皇帝已经昏昏欲睡,眼瞧着时辰差不多,便示意殿前的鸿胪寺丞,可以散朝了。
鸿胪寺丞意会,刚刚上前一步,就见武定侯韩炳忠从群臣中跨步而出,径直跪到殿前,高举笏板,语调悲愤,大声道:“陛下!臣有本奏!”
“锦衣卫都指挥使卫凛,目无法纪,张狂跋扈,竟敢当街行凶,小儿不知怎的得罪了卫大人,竟被他用铁弩生生射穿了手臂!武定侯府百年来以武立家,老臣就这么一个儿子,废了他的胳膊和要了老臣的命有何分别?!万望陛下,为老臣做主!”
话音一落,众人面面相觑,朝堂中死一般的寂静。
皇帝微怔,余光扫过站在阶下的卫凛,咳了一声,沉吟道:“韩卿此言,可有凭证?”
“陛下!老臣所言句句属实,府中家将护卫皆亲眼所见!”韩炳忠抬起头来,将笏板猛地指向卫凛,虎目怒睁:“卫凛!你干的事,陛下面前,当着众位大臣,你敢不敢认?!”
朝堂众人皆屏息凝神。
“不错。”在一片死寂中,卫凛轻笑一声,眼神漠然,“是我,又如何?”
第19章朝会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在场众人,谁不知那武定侯的儿子行事悖逆,纯属祸害?倘若出手的不是卫凛,那必是要赞一声为民除害的。只不过嘛,比起一个祸害普通百姓的纨绔,自然是锦衣卫更为可恶。
满朝文武都对锦衣卫积怨已久,但碍于皇帝偏袒,向来敢怒不敢言,现下见卫凛如此嚣张,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管他卫凛是不是事出有因,借机挫挫锦衣卫的威风才是正事!更何况,眼下有同为皇帝宠臣的武定侯顶在前面,他们还有何可惧?
转眼间,大殿里乌泱泱跪倒了一大半,齐声高呼:“请陛下明断!”
“行了行了,都起来,朕自会秉公处理。”皇帝眉心紧蹙,略有不满地看向卫凛,僵着嗓子道:“为何对韩炀动手,你可有解释?”
卫凛神色淡淡:“回陛下,韩炀妨碍公务,教而不听,臣只能加以惩戒。”
韩炳忠见他有意避开秦舒音被调戏的事不谈,心下又多了几分底气,当下顺着他的话怒斥道:“一派胡言!我儿带人追拿府上逃奴,几时碍着你锦衣卫的公务了?”
“那所谓逃奴,就是案中证人。”卫凛答。
锦衣卫办的是皇差,倘若自家儿子当真碍了公务,有理也要亏三分,韩炳忠一时语塞,指向卫凛的笏板直发颤:“你……”
好在朝臣中有一人及时站了出来,沉声道:“便是如此,也该将武定侯世子移交有司惩处,卫大人此举,未免有滥用私刑之嫌。”
众人纷纷应和:“正是此理!”
卫凛循声看去,那人一身绯袍,腰背笔直,眉目清正,是国子监祭酒崔缜。
“若韩炀也是案犯之一呢?”卫凛轻扯了下唇角,不疾不徐道:“韩炀指使神机营左掖把总耿察,于黑市倒卖火器,牟取私利,人证物证俱在,甚至,此案与大同知府吴中仁自焚亦有关联。”
他声音不大不小,落在大殿之中却仿若平地一惊雷,所有人都怔在原地,片刻后,众臣间尽是窃窃私语。
皇帝慢慢坐直了身子,眯起眼:“此言当真?”
卫凛从袖中摸出供状,交给小内侍,淡淡道:“回陛下,此为耿察口供,其上所述,俱有实证。”
小内侍急忙将状纸呈给皇帝。
“荒谬!”韩炳忠气急,猛地站起身,破口大骂:“谁不知锦衣卫屈打成招的手段,你这狼心狗肺之徒,分明是与我儿有仇,蓄意陷害!此等大案,岂容你肆意妄断?!”
卫凛神色无波:“侯爷既然不信,不若将耿察传召上殿,当面分辨。只是不知,侯爷可有这个胆量?”
“老子怕你不成?!”韩炳忠心中有数,耿察是他多年旧部,若能当面对证,不怕他不翻供。
他转头向上一礼:“还请陛下传召耿察上殿,当着诸位大臣的面,还我儿一个清白。”
皇帝看完供状,神色看不出喜怒,半晌,沉声道:“准。”
不多时,耿察便被带上了大殿,尽管为防污了圣目,已有人将他草草收拾过,可仍旧看得出他很是遭了一番毒打。
朝臣都屏息而立,紧张地看向大殿中央。
皇帝目光沉沉压地下去:“报上姓名。”
耿察跪伏在地,艰难地叩首道:“回陛下,罪臣耿察。”
“锦衣卫抓到你倒卖神机营火器,可有此事?”
“是,罪臣知罪。”
“可受人指使?”
耿察沉默下来,手指狠狠地扣进地砖缝隙,整个人微微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