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盯着鸾羽,突然道:“我是谁。”
鸾羽化入她额心,刺穿她周身经脉,最终消没。它去了她的魂所,把她曾经的记忆一点点“复述”:
青鸾独据一方,不与他界相往。常居花木下,闻世间百乐,为寻心音。它由混沌凝化而生,感官通达,能知诸界事。
人界祭拜它,会起鼓音。
它听了,有些伤心。鼓音一响,必是请求。
不是心音,它不想理会。
人锲而不舍,他们相信世上有神,即使未曾亲见。他们渴望得到帮助,不愿自主思解。
在这乱音杂尘中,一细微清舒琴音被它听闻。
它抬起头,仰视穹顶,透过朦胧看穿音意。
他是谁呢,那位琴者。
自此,那琴音愈来愈响亮,直至它只能听得其音,再听不进别音。
弹者为谁。
音断,人现。
“听我琴音,便不可见我;见我,便不可听我琴音。”
他说,然后将琴摔毁。
“音是音,我是我。若要听音,便不要见我,否则音便不纯了。如此,还有何意思?”
它静立片刻,张嘴叼衔零碎的琴木。
他不动身,也不阻止。
神力复原琴身,并赋予灵智。琴灵初生,藏匿弦丝。
它说,那便由我操琴罢。
它现出人形,鸾羽幻化一身青蓝衣裙。她步履闲缓,抱琴擦弦。
此音无情空无,其感寂寥。
他静听一曲后,道:“当真神物无情么。”
它回,你若像我听感百声,独自一方长长久久,情被消磨殆尽,还会有情么?
“我倒想体会一番,有时情重成担,教我意图将其抛却。”
她面庞显笑,不作声。
心
雨也庞落,云也脏破。雷风迅来,掩芒散晦。
鸾鸟静看云底人界,无有怜悯,冷漠生凉。
它与琴者共处多日,此人诚信,竟真未碰过琴弦分毫。
身旁花木久未生花,枯赭枝锋,芽苞点点,一风败美。
它化作的女儿身以指撩逗枝,轻蹭带过的动静使芽苞晃摇,吐露些内景,粉的略白。
她对枝微笑,对花苞生惜。
琴者都只是看着,看她所做的一切。
偶尔也会是它趴伏休憩。
琴音不再响起,他们在等花开。只要花开,说不定一切都变了。
那时,或许再次情起、音起。
她枕左臂而眠,头略微低些向下,斜伏于木突出的根。一水青裙吻云,卷缘滚滚,垂带盈游。
身前的琴者不语,伫立在那儿瞧着。他将目光上移,喟叹一声:
情花开了,难得……
他心中说着此话,面上又笑着,道:“难得见它情花开放。”
情为谁而结,为谁而开?
不知罢。
粉白的瓣旋落下来,恰停她颊面。
她慢慢睁开眼,泪随之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