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那話時,很不自信似的,卑弱地垂落了眸子。
在長安,她原本就不快活。
他想給她6夫人的體面,但「6夫人」三個字,敵不過人們心中如關山難越的成見,和兩國齟齬時積少成多的怨言。他把一切想得太過簡單了。
蠻蠻在長安,連自己的腳鏈都不敢露出來。
6象行擦掉了唇珠上被她咬吮出的血跡,心尖上一片柔軟,眉眼拂落:「我不會笑。」
蠻蠻抬起頭,唰地,猝不及防撞向6象行的眼睛。
四目相對,彼此的臉頰上都是紅熱如荔。
6象行輕咳一聲,移開視線,要繼續為她搴開裙擺上藥。
誰知這一眼,便落在了蠻蠻的腳丫上。
先前不曾留意,蠻蠻的腳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凍瘡!
她的肌膚本來白皙晶瑩,那凍瘡長在上面很惹眼,紫紅的,甚至暗有膿包。
6象行的眼睛刺了一刺。
蠻蠻不想他看見自己的腳,悄沒聲地要去遮掩,但被他捉住了腕子,蠻蠻也只能放棄了。
她攤手道:「凍的。你們長安的冬天好冷,每年都會凍成這樣,去年比這還慘呢,都沒有一塊好地方,十根腳指頭全凍爛了。」
她說起這些苦難來時,雲淡風輕的心大模樣,不知怎的,教6象行心裡抽了一下。
「沒上藥麼?」
6象行的嗓音渾厚而低沉,宛如在古琴上緩慢撥弄了一聲太弦。
蠻蠻支吾道:「上了藥,也沒用。我是南國人,適應不了就是適應不了。我說這些,你們也只會覺得我嬌氣而已。」
6象行語塞。
因為尾雲公主說中了。
他只好裝成若無其事,訕訕然替她處理傷口。
蠻蠻知道自己說中了,拂開手指,身子往後坐一些,拉過褥子蓋住腿彎,望向銀燈底下正在專注替他挑膿瘡的6象行。
眸中秋水颭灩,煙波流轉。
6象行替她將膿水放開,擦上了凍瘡膏,食指舀了雪白的膏體,塗抹在蠻蠻的傷口上。
觸骨冰冷,但並不蜇痛,還能忍耐。
「疼就說,我下手輕點。」
6象行第一次,用耐心的語調同她說話。
雖然這個男人,本身並沒有多少耐心。
蠻蠻不想喊疼,她只是忽然想著,6象行對她,好像和以前不一樣了。
是軟化了認命了,還是,有沒有一種可能……
想到那個火熱瘋狂的吻,蠻蠻嘴角翹了一下。
男子身上的佛手柑的清香,一縷一縷地揉散開來,浮沉在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