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低着头,穿着暗粉的襦裙,发髻是女侍们常梳的。她没有看亭子里的女人,眼神中带着几分羞惭,几分热切,抬头瞧瞧看亭子里的男人。
谢姝悄悄躲在一旁,可以听到他们的对话,只听着亭子中的女人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亭外女子怯怯道:“南夏。”
亭内女子又问:“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南夏低着头,悄悄看了一眼亭内的女子,思索了一会儿方道:“奴婢是这园子里面侍花的人,若是惊扰了姐姐,还望姐姐海涵。”
亭内女子看了她一会儿,脸上逐渐显了薄怒了,冷哼一声道:“又是个狐媚不安分的。”
听闻此话正悄悄藏着的谢姝心头咯噔一声,有些迷茫起来。这些话今日她已听了好些遍了,怎么在这里还能听到呢?
南夏的脖子挺着,虽说是在行礼,可是身形曼妙,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抬头装作疑惑道:“姐姐说的是谁?”
亭内女子这番话的确说的没有来由,见她相问也无话再说。谢姝仔细瞧了她一会儿,突然间想起来,她应该见过她。
是在薛府门口,她第一次拉住前面男人的手的时候。这下再仔细看那男人,对了,虽然换了衣服,可是凭着那薄薄的嘴唇还能认出来,这是那个男人。
这么说来,她心头的紧张来的不冤,又是一个狐媚中的“又”字可能就是冲她来的。
一下子得罪了两个男人身边的女人,看来那举动确实不妥,后患很重。可那时情急,一时也想不到别的法子。她撇撇嘴,把头低下去,又有些蔫了。
以前常跟在母亲身边,极少与男人来往。唯一常见的一个男人就是她爹。可是她在她爹身旁插卡打诨,从来没有过后遗症!
面前亭子里这个男人也就罢了,年岁相近,可能的确会引起一些不好的猜疑。可是尤氏她们凭什么猜疑她呢?!薛大人都那么大岁数了,跟她爹爹平辈分的人,叫他一声叔叔算是便宜他了!
心头火起,境遇却不容她发火,一腔子不满,忍着忍着就成了委屈。她看着亭子里的两个人,心头冷哼。
亭中男子看了女子一眼,偏头对南夏道:“你下去吧。”
南夏得意的瞧了亭中女子一眼,女子看到她的目光,冷声跟了一句:“以后不得随便进来。”
南夏还口道:“那婢子如何打理亭子中的海棠?”
女子气急,看向男人:“大人,这薛府的下人们也太不分尊卑上下了,岂能容她?”
男人听她火急火燎的说话,反倒是笑了起来:“你又何必跟她们计较。”说完话,对南夏道:“你下去吧。”
他的语气冷了几分,南夏见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行礼之后便走了。
谢姝看着看着,也觉得没什么意思,蔫头耷脑的转身要走,就听得亭子中道:“姑娘看了半天的热闹,也不给个赏钱?”
棠拓院
谢姝心头一惊,四相环顾,方知道男人说的就是她。女子这才发现她,带着几分惊讶的顺着男人的目光看,只见一个头发随着汗珠粘在额头上的女子,正鬼鬼祟祟的在那里藏着。
女子定睛看,瞧着瞧着,便气不打一处来,对男人道:“是早上那个女孩子。”
男人了然,轻飘飘的看着谢姝。谢姝躲也不是,藏也不是。只得出来,到男人身旁行礼。
她与南夏站在一样的位置,许是今日太过刺激,女子眼睛里早就冒出了火。
谢姝低着头,闷着脑袋,一句话不说。见她不说话,男人问道:“刚刚那个女子说她是这里侍花的人,你呢?你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谢姝悄悄看了亭内女子一眼,道:“我也是这里侍花的人。”她迅速说完,就迅速低头。果然女子已经按耐不住,反问道:“你也是这里的奴婢?可你怎么不穿女侍的衣服?”
谢姝的小脑袋飞速的旋转,这两个人想要打听她的来历,可是哪能让她们打听到?她的父母已经下狱,她如今可是戴罪之身。一旦让人知道,被捅到官府那里去,她还有得好?
想到此处,立即嘟起了脸,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奴婢是今日薛府才买来的。”
亭内女子给气笑了:“恐怕是强买强卖吧!”
谢姝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女子看到她那谨小慎微的样子更加生气,快要从座上跳起来了。
男人注意到了她的情绪,对谢姝道:“你可知道,这里有人在的时候是不能打扰的。”
谢姝点头,认错态度非常的诚恳:“奴婢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不知道规矩,还请两位贵人恕罪。”
男子轻轻恩了一声,道:“你也去吧。”
谢姝正要转身,听到女子说话:“可要告知尤夫人,惩罚这两个不懂事的奴婢?”
谢姝立马直起了耳朵,心如擂鼓般跳动。等了会只听男子道:“罢了,无心之失而已。”
女子还欲说些什么,男子站起身:“回去吧。”见男子不欲就此事再做牵扯,女子也不再说,抱起桌子上的琴,跟在男子身后离开。
头顶海棠花依旧,花海在风中轻舞,谢姝呆呆的站着,心头空落落的。
她什么时候沦落到了这种境地,自身安危靠别人一两句话便能决定?有些发呆的往回头,此刻才真的意识到,她已经不是谢府的娇小姐了。
而在听到女子说话的时候,她竟然感到了紧张。在那一瞬间,那男人似乎不是一个与她一样的人,而是成了一个可以决定她生死的神,她心头竟然生起了一种祈求和盼望,盼望男人能够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