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公主的话,其中的确有着深意。她跟谢姝说让谢姝去见她父母,在谢姝婉拒之后就与尤夫人说了收留她的弊病,其中怎么能没有别的意思呢?
所以回来之后谢姝越想越心焦,她真的担心尤夫人因为惧怕担受此等风险,而把她赶出去。
宣德公主亲自与她提及她父亲的案子,这就说明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连公主都想要在其中做些什么。
谢姝看着尤夫人,她试图看出尤夫人对此事的态度来。毕竟尤夫人若真的决定要赶她出去,那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其实她再怎么将事情说的严重,我想着这件事,如今无非就是你的去处影响大一些。夫君既然收留了你,自然有他的用意,我一个妇道人家,朝堂上的事情懂得太少,也不太敢自己做主。这件事,终究还是要听夫君的。”
尤夫人道,她看着谢姝:“所以姑娘不必忧心,若夫君铁了心要护姑娘一家,我自然是跟着的。殿下虽然说的严重,结果也让我惧怕,但是我却不会因为这些,就拂了夫君的意。”
尤夫人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要让谢姝放心。她虽然有些地方迂腐了些,可真正遇到了事情,也有自己的骨气。
谢姝起身道谢,尤夫人又让她坐了下去,又道:“不过有一件事,今日还是要委屈姑娘。”
谢姝问是什么,尤夫人道:“贡绢之事,再加上宣德公主的召见。如今府里人声沸沸,谣言不绝,都是在猜测事情的走向。姑娘也知道,如今大家都以为你是府上的姨娘,必定有好事者说这件事是我嫉妒杜撰出来陷害姑娘的。无规矩不成方圆,这事姑娘还是得受些罚,好堵住悠悠众口。”
谢姝道:“我懂得夫人的意思。”
尤夫人道:“那就按照以往的规矩来。先抄几卷佛经,再去祠堂跪上一夜,事情就了了。”
谢姝点头。
众人开门进来,尤夫人说了这件事,大家看向谢姝的目光中,就都带上了怜悯。
举着一只被折磨得不像样子的手,还要去祠堂上跪着,这样的惩罚,可真是不轻啊。
“以后谁若是再敢犯错,她就是下场。”尤夫人道。
话虽然是如此说的,佛经却没有真正的去抄,谢姝在屋中呆到晚上,便在冬春的带领下到了祠堂。祠堂位于中门附近,从中门的小路上经过,向里走上一阵,就见到了一间房檐斜飞的屋子。
便宜老师
东春在她身旁小声道:“中门亥正下钥,那时姑娘便可歇了。”
谢姝应了,东春道:“夜黑风重,姑娘且保重。”
东春跟其他婆子们都离开了。祠堂空阔,四面有风,谢姝跪在前方,身形笔直。
无论如何,都要在薛府呆下去,她不能让自己的父母为她忧心。
祠堂前方是青石板,到了晚间,凉意侵入膝盖一阵阵的发冷。周围不时传来脚步声,又停住离开,她知道这是薛府的下人们,过来看她受罚的。
如此,便能达到尤夫人所说的:堵住悠悠众口了吧?
她这个不可一世的小姑娘,终于受到了该得的惩罚了。
过了半个时辰,天色已经很暗了,渐渐地也没有多少人来看她了。膝盖有些发凉,她还是一动不动。
有小跑的声音响起,南夏带过来了一个薄薄的锦垫子,放在了她的腿下面。
谢姝悄声道:“被别人看到了不会告密吧!”
南夏一脸的不在意:“以往都是这么干的。”
地面很凉,凉意渗进膝盖让人不舒服。南夏伸手摸了摸地上,啧了一声:“看来回去还得去厨房要碗姜汤去,真受了凉可不是顽的。”
谢姝任由她在身旁折腾,正前方的祠堂庄严肃穆,鼻尖能够闻到香灰的味道。比起膝盖上的苦痛,孤独更让人难熬。
“刚刚承熙院有人来了。”南夏道:“说是李大人派人说了回来的时辰,请姑娘过去先等着。我跟她说了姑娘的事,那丫头就回去了。姑娘今个早晨,是去见李大人了吗?”
谢姝说是。南夏在她身旁站着,半晌道:“姑娘说话不算数。”
谢姝问她怎么了。南夏道:“我问过姑娘的,姑娘说更喜欢薛大人。”
谢姝不说话了。
南夏道:“姑娘真喜欢李大人就提早跟奴婢说,奴婢可以换的。”
谢姝哭笑不得,南夏自己也把自己逗乐了。
跟南夏说着话,就觉得膝盖那里不是那么疼了。南夏抚了抚谢姝的肩背:“姑娘可弯下腰吧。这样腿上能好点,真伤了膝盖就不好了。”
谢姝没有听,身形依然挺立。
南夏见她倔强,也就不再劝了。
其实南夏心里头也清楚,谢姝家里遭了难,来这里可能是不得已。她一个原本锦衣玉食的贵小姐落到跟她一样的境地,心里头必然比她更加难受。
可是她只是一介奴婢。关怀的话若没有什么意思,就不要再提,提起来妄动感情,没有丝毫的用处。
谢姝直着身子,时间久了,头脑渐渐地又发起昏来,面前时不时的空白一片,让她心慌。
南夏见她脸上有些不对了,苍白的渗出了汗来,身子也弯了下去,蹩脚的弯成了一个弓形。南夏问她:“姑娘怎么了?”
谢姝道:“痛。”
南夏慌忙的扶着她,谢姝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的,渐渐地失了魂了。
南夏想要去叫人,却不能撇下谢姝。外面有看热闹的下人过来,她开口向下人求救,那婆子嘴里说了一句活该便转身走了。
南夏急的要哭了起来。只能扶着谢姝慢慢向外走。不远处路上走过来一群人,南夏还未说话,李煊便看到了,急步走上来,扶起了谢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