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便伴随着一阵又一阵止不住的咳嗽声。南夏脸色不变,甩着帕子从门口走过去了。
谢姝只觉得浑身发凉,连头顶的日头都觉得灰暗了,看着南夏的身影止不住的难过。
她终于明白南夏身上这股暮气来自哪里了。
请谢姝在主位坐下,南夏为她奉上了茶水,院子里面有水声,是一片大的湖泊,里面荷花已经谢了,只见得到满院子的绿叶红残。
谢姝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南夏挥手止住了,她轻轻道:“姑娘,今日不做别的,我只是想再次回到伺候姑娘的日子。那些日子,我活的很像我。”
倒完茶,她便在下首坐着,门口有小丫头来禀报,说老爷叫她很多回了。她嘱咐了一句:“今日不论他说什么,你们都不许应承。”小丫头应声退下了。
这是南夏的家事,谢姝没有什么置喙的资格。她有些坐立难安的,南夏吩咐丫头拿出来几本书籍,放到谢姝的身旁,都是谢姝以往爱看的。
可是在此等氛围下,又哪有心思看书呢?南夏看出了她的拘谨,有些难过的看着外面的天色:“终究是…回不到过去了。”
谢姝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有些疑惑:“你回来时应该带了不少钱财,怎么会?”
“怎么会落到嫁给一个老头子?”南夏扯起嘴角说:“姑娘不明白,我也不明白。明明是亲生的孩子,怎么只会算计,盖了新院子还不够,一家子在家里坐吃等死,只等着靠这个孩子来得家里的嚼头。我刚回家的时候,别提多么的开心,我想我的爷娘也会跟我一样的开心。可是没想到我开心的是拿回来了这么多钱,终于能有一个家了,而他们开心的是又多了一笔财产。”
南夏的话说的赤裸裸的,让谢姝心里头不舒服,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也不明白这些人的想法,怎么会有人为了些钱财会卖掉自己的亲生女儿呢?是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什么逼不得已的地方?
“若是把我嫁给那个傻小子,哪有钱拿啊?而若是嫁给老爷就不一样了。不仅有丰厚的聘礼,以后老爷死了,他的钱全是我的,我就能过好日子了。”
谢姝呆呆的看着南夏,南夏仿佛把她当成了许久未见的朋友,将心中的话一股脑的倒给她。可她说着这些伤心的话,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平平淡淡的,像是早就习惯了一切。
门口的荷花池不再可爱了,谢姝觉得耳边的一切都扭曲了起来,不像她所在的那个世界。
“这都是他们亲口对我说的。”南夏说道:“只是,这个老不死的怎么还不死呢?”
谢姝心中一冷,起身就要出门,却被南夏拦住了,南夏说:“姑娘怎么这么着急等着走呢?还有场好戏没有看呢。”
谢姝一激灵,转过身问:“什么好戏?”
南夏脸上显出一个笑来:“一个能让我出了心头恶气的好戏。”
谢姝脱口而出:“你要报复尤良娣?”
南夏笑吟吟的看着她:“我以为姑娘是个笨的,却不曾想姑娘是个聪明的。”
“你可知道她现在的身份?”谢姝说:“万一被查出来…”
“查不出来的。”南夏道:“此事万无一失,连顶罪的人都找好了。”
谢姝吸了一口冷气:“你没有这么大的本事,一定是有人在背后帮你…”
是谁呢?尤良娣是宣德公主的人,谁想害她?
南夏笑了笑,面对谢姝的追问道:“我不会出卖她的,她帮了我一个大忙,我是个连生死都不在意的人了,你问不出什么的。”
谢姝不再说话了,南夏房间的布置像极了以往的尤府,素淡的没有光亮,完全看不出之前南夏灿烂的影子。
谢姝看着南夏低头用手拂过自己的衣服,极好的缎子,在阴暗的光下泛着涟漪。她瞧着,心头忽然有悲哀涌上来,她捏了捏自己的手,然后道:“南夏,你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南夏嘴角扯起一个弯来,却不明显,声音细细的:“姑娘以为,奴婢该是什么样子?”
她偏着头瞧她,一脸的认真,她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们同是女子,她虽贵为小姐,却也不能改变南夏的命运。
她回了家,父母之命大于天,谁又能替她做主呢?
谢姝又想起那个年迈的咳嗽声来了。
她敛了敛神色:“我想去见见尤氏。”
南夏没有否她的意,起身向外面走去。
尤娉婷见到她们两个同来,姣好的面庞扭成了一颗麻花。
她一时竟然分不清,究竟是谁绑了她。
“南夏,我待你不薄。”半晌,她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
“姑娘看我现在的样子,足可以见了。”南夏笑道:“我如今富贵有余,自然是姑娘说的了。”
“那你为何这样对我?”尤娉婷道,眼睛瞪得大大的:“不一会儿就会有人发现,你这是死罪!”
尤娉婷说出了这句话,却引得谢姝发了笑。
听旁边的丫头说这是尤娘娘的口头禅,果然所言非虚。
“我知道。”南夏认真的回道,敛了敛衣服在她旁边坐下:“我就是想看看,究竟是我先死,还是您先死。”
尤娉婷怔住,她的性命握在南夏手里,心气自然矮了,马上换了口风,开始讨好南夏了。
听着她的陈词滥调谢姝心头不耐,南夏倒是一幅好脾气的样子慢慢听着,门口突然有人轻声敲门,走进来了一个婆子,同南夏道:“夫人,您家老夫人到了,嚷着要进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