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在叶子灰不住吃痛,身形微微摇晃,以为自己接下了风月暮这一阵“箭雨”之时,猛地惊觉左腿膝盖处似陡然迎来一记重锤!
却是风月暮真正的杀招现!
原来先前他击打的那片雨幕之中,虽说是将真气灌注进了每一滴雨水当中,但在其中一滴雨水里则悄然凝藏了他的大量真气,正击中了叶子灰的左腿膝关节上部的「鹤顶穴」。
“哼……”
叶子灰喉咙里发出闷哼声,同时整条左腿扯着他的身子向后倾斜倒退,而见风月暮便已然近身上前向着叶子灰面门一掌劈下。
被风月暮饱含大量真气的一枝雨箭径射在左腿「鹤顶穴」上,当下叶子灰就觉得这条腿仿佛已经不再属于他了,其亦被击中穴位的雨珠里潜藏的风家少年的真气打得整个人都失去重心而向后震退。
却道那紫衣少年得势不饶人,步步紧逼,叶子灰身形未稳之际他就业已追击攻来。
风月暮掌未劈中,叶子灰的面皮便已然感受到凌厉的掌风了,这一掌真要被打中,怕是叶七少爷的如花娇颜就要破相了,再不济也是要落个鼻青脸肿的模样去参加此次跃龙门咯……
故而叶子灰只得带着尚且酥麻无比的左腿一退再退,风月暮顺势再攻,起脚一记高位鞭腿,横踢向叶子灰的脑袋,叶子灰再次双臂交叉成十字护在头颅一侧格架。
然而他这左腿却不受力,脚下步伐站得并不稳当。
山壁上的佛像今夜又是遭大雨浇透了,表面湿滑得紧,叶子灰足下一个哧溜打滑,竟是被从佛像指尖儿给打飞了出去!
而这空中没有借力点,眼看着蓝衣就要从数百丈高度直直掉下去了!
真不愧是经受北荒一众修士默认的最有可能摘得这一届荒州少年王者桂冠的风家之子,起初凭借着那一丝天时之利,尔后步步紧逼,环环相扣,层层杀招,硬是把叶子灰逼到了绝境!
束发黄玉冠,琥珀天河带,飞鸟云纹袍,紫衣风月暮,确系当真凶残啊!
但说那飞至空中的叶子灰,他的两眼猛地瞳孔放大,双手一动,本能地就想掐指念咒使出《踏云诀》。
但他咬着牙却忍住了,反使两手张开放松,尔后便干脆就闭着眼任凭自己从高空坠将下去。
可是龙门山上的崖刻大佛通体高一百七十丈有余,再加上石像下面的山壁之高,从佛像右手到地面上,其间少说也有五六百丈高度落差啦。
若真个落得结结实实摔下去,他叶子灰即便筋骨结实,又有真气护体,终究也不过一介肉体凡胎,并非是什么铜皮铁骨,恐怕就……
纵叶子灰有些修行的底子,而今他亦不过只是个连体内真气尚不能完全离体外放的半吊子清士三品境界的修士,若是换那修为较高些的风月暮,此番摔下去或许无有大碍,可要是他叶子灰落下去,那就算不至于摔成一堆肉泥,但少说也定要断上好几根骨头,再次在跃龙门前负下重伤了。
唉,真是何苦来哉呦!
这年轻人啊,就是易冲动,最是不计后果,一旦热血上头,就是粉身碎骨都不怕,天王老子都敢干架!
唉,可这才是他娘的年轻啊!
疯、癫、狂、傲、傻!
傻得义无反顾,傻得九死不悔,傻得意气风发,傻得壮志凌云,傻得——天下独有!
可叹!
可敬!
可爱!
事实上对于叶子灰来说,除了在上清境界用这腾云驾雾的法术有些限制外,他还有个暂时不能让别人发现他会《踏云诀》的重要原因,一个宁愿自己今夜从数百丈多高直接摔下去,再次在跃龙门前重伤也不能唤云出来的原因。
于是,蓝衣终究一招不敌,惨遭落败。
今夜,他却是要落得个身受重伤的凄凉局面了。
叶子灰闭着眼睛,感受到身体的失重感,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心突然就静了下来,没有恐慌,没有不安,内心有一种时间停滞般的寂静。
刹那间,由极动到极静,他鼻端忽然传来强烈的下雨的气味儿,有雨水停留在空中的气息,还有沾染在佛像表面的湿润气息等等。
那石佛表面扑来的雨水气息是种带着点清新和沧桑杂糅在一起的特殊气味儿,谈不上好闻,也说不上不好闻,是一种让人安神静气又觉心旷神怡的自然气息。
生死之间,嗅到了一缕自然气息,叶子灰好像隐隐有所明悟。
他心头那一道伤痕似乎也慢慢被天地中的无形之力缓缓愈合,那个人的名字又一次完整地浮现于心底,只是这一次——再没有那么痛了。
“江晚晴。”
恍惚之间……
他和她好像正站在一间屋子门口,都还没有进去,而屋内已有了些人,是他熟悉的一些人,模糊中她仿佛开口说话了,她让他先进去等她,她说她还有一些自己的事情要处理,等处理好了那些事情她就进去找他,他很听话的就进去了。
但他发现门口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他很失望,然后他等到了她的一封信,她在信里告诉他有些事情是有预兆的,她说在他心底里其实他都清楚明白的,只是他没有选择相信他自己,他哭喊着说他不明白,但她信里没再说了。
他想冲出屋子去找她,但他又不敢这么冲出去,他怕冲出去之后等着他的还是失望,是更大的失望,真正的失望,彻彻底底、毫无转机、没有疑问的失望。
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原来这世上还有他拼了命都做不到的事,那就是感情的事,因为感情——那是两个人的事,一个人即使拼命,也没用的。
若是不将深情负,世上哪见痴心人?
情深缘浅,一切都是他的劫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