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冷淡道。
犹不知她口中的“他”是指“少”的,还是“老”的?
孙人杰心内苦叹一声,暗道:“唉……都是这世上的至亲至爱,何苦偏搞成不见面的仇人呢?何苦来哉呦!”
“先前小姐亲自为叶子灰佩簪,莫也不是一时思念家人之缘故,她对那少年说‘早点归家’和莫让亲族多待之语,何尝不也是她的心思呢?”
以黄家的家仆自称的孙姓男子是从一百多年前跟在黄灵运身边的,可还在那之前,他就已曾亲眼见过那位红衣女子的战场英姿和朝堂威风,所以当那位大人让自己陪着小姐回九州的时候,他没有二话就答应了。
他孙人杰有自己的傲气,答应这事不是曲于大人威武,而是他甘心情愿追随在那个姓黄的女子身后。
她是孙人杰生平仅见的女中豪杰,不,是他生平仅见的九州英豪。
但在几百年前,尽管女子那时候就惯戴着张狰狞面具,可每每摘下面具后,她有时也是爱笑的。
起码对着黄家一老一少的时候,她多半都是含笑看着老的揍少的,偶尔也会加入进去一起揍少的。
三个姓黄的就好像不身处在军中大帐,不在生杀战场,而是在小桥流水人家的温馨小屋里。
是从什么时间变了的呢?
一切是从那位不姓黄,但是三人至亲的女人过世以后开始变化的。
她离开了沙场,卸下了戎装,刀枪收库,马放南山。
她来到了这座山,要么整天在地底下酿酒,或是山间大殿中饮酒,要么终日戴着那张狰狞鬼面坐在山头最高的位置,比大佛头顶还高的地方,她一个人看着日升月落,白云苍狗,寒也好,暑也好,一坐就是几个月。
她就算有时摘下了面具,可好像还是没摘,她的表情就和那张面具上的恶鬼一样悲哀,附在鬼怪眼角的两颗圆白珠子,仿佛也是她的泪水。
他悄悄问过自己她是怎么了。
后来他想清楚了。
因为这座山上就只有她一个姓黄的。
“小姐……”
孙人杰的嗓音有点哑。
“你莫再劝我了。”
黄灵运的声音还是冷。
尔后她看着男子无言叹息的模样,心底知道他是推心置腹的为自己好,她实有些于心不忍。
女子声音软了一丝,静静吐声道:“孙叔……”
“你可知道什么叫——‘小女子’?”
孙人杰无言以对,他不懂。
“修道三百载,外界之人赞我巾帼枭雄,誉我天才修士,甚至称作什么人族未来的女元帅。”
“可我心底里一直觉得自己和娘一样,就是个小女子。”
“小女子就是会斤斤计较,小肚鸡肠,它有些事就是没办法过去,解不开,我也不想去解,就是会记恨,会埋怨。”
“怨他为什么对我娘的心会那么狠?!”
她的声线产生了点颤抖。
“年轻的时候,他娶我娘是要走捷径,借我外公在军中的威势,好少奋斗上五百年,可我娘何曾亏欠他?”
“我娘是倾慕我爹年少时的风采,所以当初愿意嫁给他,堂堂人族少年英雄,那位天下九州跃龙门里第一届的——『神州少年皇』。”
“她也死心塌地爱这个男人,即便这男人不爱她。”
“可我娘终究是个小女子,心底里还是会痛的,她知道自家男人心里有另一个女子。”
说到这里,黄灵运眼眶有些许泛红。
真个我见犹怜,与之同悲。
();() 孙人杰想打断她,安慰她,可终究无所动作,他以为还是该让她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