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案上天青长颈瓶内插着的梨花,何谨特意挑了高枝去折,郁郁洁白,如捧了一枝雪。
今日折得是何物,何谨自己也不知道,花木盛放,秾丽灼眼,比火焰还粲然上几分。
清秀的少年人拥艳色满怀,他一路小跑过来,连休整的军士都多看了他几眼。
到马车前,反倒不急了,快速喘了两口气,擦擦额角汗珠,正要上去。
一只手倏地拦住了他。
“你……”看清来人,何谨瞪大了眼睛。
那个姓燕的!
燕朗拦得太急,差点撞到他怀中的花,何谨一把拢住,怒目而视。
燕朗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此人来历不明,举止浮躁,也不知如何就得了陛下青眼,容他在身边伺候。
马车内。
姬循雅平静地将目光从那枝梨花上移开。
“将军。”赵珩合上书,笑吟吟道:“数日不见,朕甚是想念将军。”
姬循雅勾唇,露出个弧度恰到好处,多一点都没有的微笑。
撒谎。
若他不来见赵珩,赵珩绝不会去主动见他。
那枝白色挥之不去,姬循雅皱了下眉,只觉这马车还是不够宽敞,梨花而已,放在马车内,香气竟甜得发呛。
后者跪坐到赵珩对面,见赵珩杯中已空,淡淡道:“陛下亲自赦免的人,看来也不如何贴心。”
赵珩接过茶,“多谢将军。”将茶随意放到手边,“何谨年岁尚轻,久不在御前服侍,虽有疏漏之处,但终究不是大错。”
姬循雅不阴不阳道:“陛下待身边人向来宽容。”
赵珩扬眉,乍见姬循雅那点少得不能再少的喜悦刹那间被姬将军的阴阳怪气冲得一干二净,微微笑道:“将军过来,总不会是为了来寻朕内侍的错处吧?”
姬循雅亦笑,“臣不敢,”唇角虽扬,神色却冷森森的,“臣过来,是有要事要禀告陛下。”
“将军大权在握,政由己出,”赵珩弯眼,“何事需要知会朕?”
“陛下此言,实在折煞臣了。”姬循雅笑道:“臣惶恐。”
他从袖中抽出一份奏报,毕恭毕敬地垂首,双手奉上,“奏报在此,请陛下一览。”
赵珩掀开眼皮,目光凉凉地往他身上一扫。
即便垂首而贵,姬将军腰身依旧玉直,英挺凛利,不似庭前芝兰,却像把久经沙场,杀意砭骨的利刃。
戳得人眼眶发疼。
姬循雅略略抬眼,与正在打量他的赵珩对视,胆大妄为的臣下扬唇,像是怕赵珩没听清似的,极体贴地重复道:“请陛下一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