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服侍陛下。”姬将军平淡无波的声音在他头上响起,“莫要,令他为琐事烦心。”
那花纹,不是姬氏惯用的凤凰羽,而是一条鳞片熠熠生辉的蛇。
何谨咬牙,却还是不可自控地打了个寒颤。
他伏跪在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脚步声远去。
姬循雅意有所指,何谨竭力吐了几口气,一滴冷汗自侧颊滚落,莫非,他已经知……何谨又颤了下。
绝不可能,何谨在心中拼命地告诉自己,若姬循雅知道,绝不可能容他活到今日。
姬将军大步远去。
待只他一人时,面上的平静立时被一种微妙的古怪取代。
他想做什么,赵珩又想做什么,赵珩方才的反应他不是没看见,不论出于何种意图,赵珩方才想做之事,与他相同。
姬循雅深深拧眉。
赵珩的皇后、赵珩的太子、还有围绕在太祖皇帝身边,那些或真或假,后人津津乐道的奇闻艳事,其中,甚至包括他自己!
姬将军坐在案前,神情阴冷得几乎能凝成冰碴。
半晌,狠狠道:“荒谬!”
他忽地想起自己与赵珩共同御敌之后的那一夜,他做了一个梦。
还是血肉横飞的战场,他浊重地喘息着,目光贪婪、不加掩饰地看着赵珩。
十五岁的赵珩锋芒凌厉,不是照破无尽黑夜的一线光亮,而是疾驰而来,刺穿了他心口的箭簇。
他没有像现实中那样向赵珩行了一个郑重其事的大礼。
他梦见自己抓住了赵珩的手腕,用自己身上的血弄脏了赵珩洁净的腕骨。
他凶狠地咬上去。
喉间痛痒愈演愈烈,令姬循雅现在就想冲入马车,将赵珩扯下来,拿小刀插入帝王纤长的脖颈,俯身以唇去探,饮血止渴。
“赵珩。”他喃语,声音哑得如被沙砺。
这两个字由他说出口非但不显柔情蜜意,反而杀气腾腾,恨不得将这名字的主人亲手了结,一口一口,连肉带骨地咀碎,吞吃入腹。
“陛下!”何谨一撩车帘,急忙入内。
不待赵珩开口,立时乖顺地跪到旁侧,静待皇帝发落。
但想象中帝王黯然愤怒交织的景象并没有出现,赵珩正悠闲地摆弄着一柄精巧的小刀玩,不知他在高兴什么,唇角笑意不大,却极浓,欣悦开怀中,还有那么点仿佛窃取染指了珍宝的得意。
赵珩并未抬头,笑道:“扳指不日便送回来。”
拇指压在刀上,将落未落。
刀锋薄利,赵珩距离把握得极好,再近毫分,瞬时便能削下块皮肉。
何谨愣愣地看了赵珩须臾,似有几分不可置信。
就,这样?
他方才听得清楚,姬循雅分明因扳指的事与赵珩起了争执,皇帝无实权,得罪了手握重兵的姬循雅,之后如何度日?
何况还是为了他这个无足轻重的内侍!
哪怕非全为他,只是皇帝争一时意气,可赵珩竟半点迁怒之意都无。
历经生死就这样神奇,何谨怔怔地想,足以让一个人性情大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