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禁军在前开路,钦天监在飞雪中抛撒黄钱,千人仪仗护着先帝棺椁,一路哀哀泣泣着走向西郊皇陵。
在离西郊皇陵不远的高山上有一座亭子,能看到皇陵入口,亭子里站着个人,她身量高挑,容颜秀丽,穿得却十分单薄,任由被风刮进亭子的风雪吹打,她只如一尊冰冷的石雕,整半天都没有动一下。
萧凛拿着一件水貂披风上山,轻柔的披在梧秋身上:
“出来也不说一声,我满院子找你。”
自从祁昭的死讯传至木缘镇,梧秋从表面看没什么变化,就好似此刻她的目光正紧紧盯着极远的山路上长龙般的护送队伍,没有哀泣,没有悲伤,没有表情。
不过短短四十几日,萧凛却是亲眼见证着她一日比一日沉默。
“我用尽能用的人脉,查出他是被禹王派出的刺客所害,中的是见血封喉的毒,无药可解,太医院因此告老还乡了好些人。”
“我也不愿相信他死了,可事实就是如此。”
萧凛不知道怎么劝慰她,干脆把话挑明,早一日断了她的念想,她便能早一日走出这段感情。
“祁昭不会死。”
自从听闻祁昭的死讯后,梧秋已经不记得自己重复了几回这句话。
“他若没死,为何连个报平安的消息都没传来?他曾派出那么多人在你身边,想要传个消息给你很容易吧。”
萧凛激动的说,虽然祁昭死得很意外,但事情既然发生了,无论多么意外都必须要接受事实。
“梧秋,他也是人,是人就有失算的时候,但他的身份地位,注定了他失算一次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萧凛伸手为梧秋把披风的绳结系好,让温暖的披风将她全部包裹,再戴上貂绒帽子,叹息劝说:
“现在大祁的新帝已然登基,祁昭也入了皇陵,你还是尽早看开些吧……”
萧凛走后,梧秋在风雪亭里站了整整一日,像是在跟自己较劲,也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若他没死,见自己冻得濒死会不会突然出现制止?会不会把她抱入温暖的怀抱然后再狠狠的埋怨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可惜,梧秋的想法一样都没有得到证实。
风雪依旧,寒冷依旧,她也依旧……没有任何奇迹出现。
就在夕阳最后一抹余晖快要落下海平面时,梧秋终于动了,身子僵硬至极,差点没缓过来,但她并不觉得冷,反而很热,热得她晕头转向,连最后是怎么下山的都不记得。
她与萧凛听闻祁昭死讯后便立刻潜回京城,但京城因国丧进出审查特别严格,未免被人认出,萧凛便命人租了城外一座小庄园做临时落脚处。
这小庄园就在山脚下,梧秋爬上山能看到皇陵前的那条路。
自从在风雪里等了整整一日,下山后梧秋就病了,病得十分严重,一日十二个时辰,她有十一个时辰都是昏昏欲睡的。
萧凛想方设法的为她请医治病,在不少良医和名贵药材的将养下,梧秋才渐渐好转,而那时离祁昭去世已经四个多月。
这日天晴,梧秋从憋了三个月的小院中走出,看着春暖花开的景象,对萧凛说了句:
“我们回木缘镇吧,段大师定然已经把我的镯子修好了。”
萧凛穿着农夫的衣裳,扎着围裙,手里端着个破碗在喂鸡,听了梧秋的话,他讶然回头:
“你想通了?”
梧秋大大的伸了个懒腰:
“再不想通,我就是棒槌了。走吧,什么时候出发?”
萧凛大喜过望,不去深究梧秋是真想通还是假想通,反正他不愿错过这个机会能把她心甘情愿带离京城的机会:
“只要你点头,随时都可以。”
第88章
◎逃离◎
萧凛的行动力超绝,在梧秋松口说要去木缘镇的一个时辰后,他便命人准备好了车马与干粮。
梧秋都没有回头看一眼自己待了四个多月的小院,带着芙蓉和芍药爽快上车。
他们一路沿着官道往木缘镇去,大病了一场的梧秋整个人仿佛鲜活了过来,路上跟芙蓉芍药有说有笑,半点没有前阵子沉默寡言的样子。
萧凛将她的变化看在眼中,很为她感到欣慰。
途经一座名为花溪县的小城,车上干粮快要用尽,便停在此小城补充粮水。
萧凛忙活的时候,梧秋和芙蓉、芍药就在车上等,因无聊掀开车帘,只见这小镇不愧为花溪,竟是一座到处都有花妆点的美丽小镇。
梧秋顿时来了游兴,喊上两个姑娘一同下车,对在干粮店中挑选的萧凛喊了句:
“我们去那边买点蜜饯,马上回来。”
萧凛随口应了一声,想着反正此处离京城已经很远,应该不会有被认出的风险,便由着她撒欢去了。
梧秋几人在街上游逛一圈,买了几束鲜妍的花拿在手里,找到一家专卖喜饼蜜饯的铺子,芙蓉和芍药进去挑选,梧秋便站在店铺的牌匾下等待。
手里的花很香,让人忍不住凑近了闻,不知是她闻得太陶醉,还是街面上太过嘈杂,她竟丝毫没有发觉头顶的牌匾竟有些摇摇晃晃,眼看就要掉落下来。
此刻的梧秋站在牌匾的正下方,牌匾掉落,第一个砸的就是她,但梧秋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站的位置有多凶险,或者说,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