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动站在前面挡灰烟的姜小婵,小声地问她:“我会被烧死在这里吗?”
“别瞎说。”姜大喜飞快地反驳。
而后,她瞄到姜小婵的肩膀在发抖,她是真的害怕。
她一字一句跟妹妹说:“不会死。挺住,姜小婵。”
姜小婵屏住呼吸,握紧拳头。她挺直腰杆,哪怕被烟熏得双眼刺痛,也没往后挪动半步。
人群中,有双浑浊的眼睛锁定了年幼的她。
他招招手,让孟雪梅过来说话。
*
当姜小婵和姜大喜得知这件事时,它已经被决定了:
姜小婵将被寄养在有钱的伯父家,去大城市生活。
这个远房的大伯在葬礼上看中了姜小婵,愿意培养她。而姜小婵连他的面都没见过,对于她,他完全是个陌生人。
虽然孟雪梅满口的“这是为你好”,但姜小婵只注意到了自己要被送走这件事。
她年纪小,却无比聪明,敏感。
姜小婵不哭不闹。她怯怯地看着妈妈,明明心碎到快死掉了,还是小心翼翼地,挤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对不起,妈妈。是因为我害死了爸爸,又害了姐姐,所以,你不要我了吗?”
女儿的话令孟雪梅哑口无言。
呆滞了几秒后,她才想到否认。
“怎么会……小婵,天呐,你怎么会这么想……”
匆忙搬出先前的那套说辞,孟雪梅不厌其烦地对她复述。
“是因为,你是小神童,是家里的希望,你才被选中啦。爸爸没了,妈妈以后只能指望小婵。你跟大伯去城市,以后能有更好的发展。跟着我呆在小镇子,怕是以后连学都上不起了。”
捧起姜小婵的脸,孟雪梅的语气笃定。
“贾大师算过,我们家要找个强大的靠山。你和大伯的八字,我都给贾大师看过,大伯正是你这辈子的大贵人,我们家的大靠山。等你厉害了,藉着大伯飞黄腾达,我们家的日子也会好起来。”
孟雪梅如此必须笃定。仿佛她深信不疑,已经参透了无常的命运。
丈夫这根顶梁柱垮了,家里只剩她在支撑。这辈子,孟雪梅从没独自扛过事,做过决定。她是一个百依百顺的好妻子,却没什么文化,没接触过外界,没上过一天的班。面对前路,她的脑子里是没有任何主意的。
贾大师的指引是她目前能看到的唯一出路。孟雪梅除了盲从以外,认定自己别无选择。
而她不知道的是,她这一番话,对于姜小婵和姜大喜都很残酷。
姐妹都感到自己是弃子,是被家庭流放的那个人。
“妈,非得姜小婵去吗?”姜大喜梗着脖子,一脸倔强:“我也可以做我们家的希望。我比姜小婵年长,还比她懂事。我的学习成绩也不差的,去了城市我会更用功读书。”
孟雪梅叹了口气:“别想这些,大喜,你在我身边先养好伤,你的手能不能康复都成问题。打小,你就离不了我的照顾,一身的大病小病都是我在给你调养,你去到别的地方怎么适应?况且,大伯指名要小婵,没提你啊。”
姜大喜不甘心,还想再说两句,孟雪梅疲惫地打断了她。
“你要真想帮妈妈,你去帮小婵把行李收一收,大伯明天一早接她走。”
这已是孟雪梅的极限了。
她没法继续劝说姜小婵,再劝几句,她也要怀疑自己了。
她更无力招架姜小婵可怜兮兮的表情,像拿钝刀子从心头割一块肉。做妈妈的,把自己这么小的孩子送到别人家养,她是最痛苦最自责的。
孟雪梅有她的难处。
客厅的珠帘落下,姜大喜领着姜小婵上了阁楼。
她没有按照妈妈交代的,帮助姜小婵收拾行李。
不仅没帮忙,她还在姜小婵收拾的时候,说了风凉话。
“你走吧姜小婵。你走以后,我可开心了,我会霸占整个房间和你的所有东西,包括你最喜欢的玩具,你的衣服、书、发卡、贴贴纸,圆珠笔……”
一反常态,妹妹没有因为她的挑衅使性子,说出“你要我走,我还偏不走了”这种话。
像霜打了的茄子,姜小婵没了跟她作对的力气。
拿着小背包,姜小婵巡视着整间小阁楼。
她所珍爱的一切都这里面,可她没法将它们都带走。
要是不能都带走的话,其实,她根本无从下手。
她不知道自己该带走什么了。
隔天。
大伯的车开到姜家门口。
孟雪梅上楼喊姜小婵,发现她拎着一个敞口的背包,里头什么都没装。
“算了,你没收拾的话就所有都不拿了。大伯家有钱,他那儿啥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