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埕覆在她耳畔,轻声道:“你幼时,的确是有些调皮。”
温热气息绕着耳廓,萧婧华烧红了脸,狠狠拧了把陆埕的手背,警告道:“别出声。”
外间,萧长兴气息逐渐平稳,重新扬起笑,“以前我不明白,后来我懂了,原来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儿子。端亲王,才是我爹。”
他道:“当初,他与我母妃两情相悦,却被你横插一脚,无奈之下,母妃只能狠心与心上人断情,入宫为妃。”
“后来,她被你的妃嫔陷害,阴差阳错与我爹过了一夜,腹中有了我。”
“你杀了我爹,冷落我娘,害得她抑郁而终,身为人子,你说,我该不该报仇?”
萧长兴抬头,嘴边笑意僵住。
意料中崇宁帝被气得暴跳如雷的场景并未出现,他的目光很平静,静到方才的话根本不能在他心上留下片刻波澜。
萧长兴大怒,“你为何不怒?”
被自己的亲弟弟撬了墙角,为什么还能保持这副波澜不惊的假象?!
崇宁帝淡淡抬睫,“柔妃嫁入东宫时,朕并不知她已有心上人。”
他是储君,辅佐父皇处理天下大事,后院之事一并由太子妃负责,并不过多询问,对待妻妾亦是雨露均沾。
后院妻妾大多由母后挑选,她并非不通情理的人,倘若柔妃不愿,她绝不会出现在他的东宫。
可谁知就这么巧,柔妃懦弱,不敢与家族对抗,端王亦不敢和他这个兄长相争,阴差阳错的,柔妃成了他的女人。
知晓柔妃丑事时,崇宁帝大怒,恨不得将那个女人碎尸万段,可念着她腹中之子乃皇室血脉,是他亲弟弟的子嗣,他硬是忍了这口气。
他仅有四个弟妹,对端亲王这个弟弟虽不比同母胞弟恭亲王亲昵,但那始终是他的亲弟弟。
他想,一个孩子罢了,若是女孩,将来远远把她嫁出去,若是男孩,给块封地打发出京,眼不见为净。
可就是这一念之差,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
孩子们都大了,端亲王不知从何处得知萧长兴乃是他的子嗣,为了他那可笑的深情,抛妻弃子,举兵造反。
得知他为了一个女人弑父杀兄,父皇暴怒后给了他两条路,要么亲手送那个女人去死,要么,他自尽而亡。
他那懦弱了一辈子的弟弟当着他和父皇的面,毫不犹豫引剑自刎。
死前求他,饶柔妃和萧长兴一命。
崇宁帝应了,在父皇面前保下了柔妃母子。
可对他们,他不免心生怨憎,此生再也不想见到这个女人,将她软禁在宫内。
柔妃多思,没多久便抑郁而终。
她死后,念在萧长兴乃是端王弟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那些憎恶才渐渐淡了下去。
崇宁帝抬眼,缓慢道:“若非她生下了你,朕即位后,便是一个贵人的封号,也不屑予她。”
萧长兴脸色大变,“你知道,你从始至终就知道!”
崇宁帝目光淡然,“朕知。”
“正因朕知,你今日之举,才格外可笑。”
“端王弟怯懦愚蠢,为了一个女人自掘坟墓,你的性子虽与他不像,但这拙笨之举,却是一脉相承。”
“你闭嘴!”
萧长兴额上青筋暴跳,喘着粗气道:“不,我和他不像。”
他抬头,露出一双猩红的眼,“他失败了,我不会。”
“来人!”
殿门“哐”地被人踹开,兵部尚书房兴言领着兵卒入了殿。
人群中,一身白色僧袍的年轻人格外显眼。
视线从殿内扫过,他缓缓一笑,抬步走入角落阴影处,抱着手靠在墙上,神情玩味,似在观赏一出好戏。
萧长兴剑指崇宁帝,面色冷冽,“他日我登大宝,在座诸位均有从龙之功。”
“杀!”
“登大宝?怕是不行了。”
崇宁帝摇头,长叹一声。
双手扶着桌面,他缓缓站起,一扫方才的颓然,神色肃穆,嗓音冷肃,“你现在收手,朕还能留你一命。”
“你没中毒?!”萧长兴脸色大变,神情带了几分慌意,“你怎么会没中毒?”
崇宁帝擦去嘴角血迹,冷冽的目光注视着他,“你,停还是不停?”
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他怎么可能停得下来?
萧长兴咬牙。
崇宁帝冷笑,“怎么,房卿这是要助纣为孽到底了?昔日端王弟的情分,竟能让你冒着诛九族的大罪,助这孽子谋逆?”
他目光扫过萧长兴,“这孽子许诺了你什么?后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