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桐和他的家人、伙伴都是一等一的操船好手,在绍兴十年宋金议和之后,宋金贸易节节攀升,张家也就越来越壮大,最终成为了拥大漕船四十,小船近百的一方豪富。
这个数量的船只,则代表着近千水手与近万依附在其手下吃饭的码头力夫、纤夫、商户。
所以,无论谁当这涟水县的县令,都得与张桐打好关系。
至于张桐中间做没做过贼,落没落过草,跟脚究竟如何,那就谁也说不清楚了。
归根结底,两淮一直是宋金交锋前线,许多年来吏治太乱,户籍都是这两年才编齐的,当地豪门大户能有十几年的跟脚,已经算是家世清白的了。
不过还好的是,张桐一直对大金朝廷态度恭谨,对历任县令的摊派也一向有求必应。
所以,李县令在王显找上门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张桐张大户。
“李县君,深夜来访,总该差人来报个信啊,也好让俺老张有个准备。”
城北一处占地巨大的大宅子门口此时已经灯火通明,十几名短打劲装的男子举着火把在台阶下肃立,立在阶上的是一名身着白色中衣,披着锦袍的高大老者含笑出言。
此人正是张桐。
李县令哈哈一笑,也没有强拿架子,下马之后径直向前把住了对方的手臂。
“张大官人,李某心忧公事,深夜难眠,特来讨要一碗鱼汤,叨扰叨扰,恕罪恕罪。”
张桐闻言面色不变,却是捋了捋花白的长须,含笑说道:“县君这是什么话,俺老张虽然家无余财,但鱼肉还是能管够的。县君,请!”
说罢,张桐一边与李县令把臂而行,一边嘱咐身边的管家:“萧七,带诸位差官去侧庭,好酒好肉伺候着!”
原本一肚子埋怨的差役们大喜过望,在那名都头的带领下,纷纷躬身致谢。
张桐领着李县令来到会客正堂,刚刚坐定,就径直问道:“李县君可是遇到难处?有用到俺老张的地方尽管开口,力所能及的地方绝不推辞!”
“张大官人爽快。”李县令端起茶盏:“这次的事情,说难的确也难,但其中也有着一场大富贵。”
张桐眯起眼睛,上半身前探:“愿闻其详。”
李县令见到张桐这样一个豹头环眼的粗壮汉子作出如此贪婪市侩的表情,也是不禁一笑。
“张大官人消息灵通,应该早就知道昨日夜间,驻扎在城东的武兴军遭了殃,被宋军夜袭了大营。”李县令装模作样的长叹一声:“虽说损失不是甚大,但武兴军上下却觉得丢了脸面,非得找回场子。他们在本县面前闹了一天,本县也没有法子,只能来求张大官人你了。”
张桐拿起茶盏,抿了一口:“哦?那些兵痞想要如何找回场子?总不能渡河去攻楚州吧……”
仿佛觉得此言荒谬,张桐呵呵笑了起来。
李县令面沉如水。
张桐干笑两声,终于面露诧异:“他们莫不是真想这么干吧?!”
李县令沉默以对。
“他们疯了!竟然敢在这种时候擅挑战端!还有李县君,这么荒唐的事情,你竟然还答应了?”
张桐站起身,来回踱步,终于忍不住埋怨起来。
李涯李县令冷笑一声:“刀在人手,他们铁了心要做的事情,本县有什么办法?不让他们对宋人下手,他们就要对涟水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