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茂才离开郁昭苏府邸之后,没有回家,而是主动邀约季思安一叙。
季思安知道,鱼儿已经顺利咬钩,他特地收拾一番与葛茂才在聚贤阁一聚。
席间借着多喝了几杯,季思安向葛茂才透露,近来他父亲季凡时常与内阁众人和陛下在宫中商量议事,并假装醉酒与葛茂才透露出季凡不希望季思安与他来往,恐之后有所牵连的事。
三人成虎!
葛茂才本就心虚,被几人轮番暗示,心里早就没了主意,就怕真当了替罪羊。他慌里慌张赶回家,想求助于自家祖父。
却不想被葛泓的下人拦住,说是让他自己回屋反省,少出去惹是生非。
葛茂才在家一直不受待见,但不曾想,自己出事,葛泓连见他一面都不肯,这不是明摆着让他去送死吗?!
明明他做的这些事葛泓都是知道的,也是默许的,毕竟可以给家里带来收入。但事到临头,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保他!
葛茂才脸色阴沉冲回房内,关上房门,偷偷从床边的暗格翻出一本账册。
他牢牢将账册握在手里,眼中逐渐弥漫上无尽恨意!
另一边,今日市集,街上百姓众多,行人不断。有挑担赶路的,有驾车送货的,有驻足在摊前讨价还价的……
街角处有一个简易茶摊,刚好可以看见前面大理寺的门。沈木溪背身坐在茶摊的长凳上,尝了一口粗茶,随即就将茶碗放到桌上。
“老师不习惯这样的粗茶吧!”郁时桉看他小动作,笑着说道。
沈木溪展开手中玉扇,轻轻摇着,“有点苦。”
“是有点,”郁时桉拿过沈木溪茶碗,让摊主换了一壶清水过来,给沈木溪倒上,“不喜欢苦味,就先喝着这个,待会结束,我再请老师喝点好茶,补偿一二。”
“那就先谢过公子了。”沈木溪笑道。
因是在宫外,不能直呼陛下或名字,沈木溪就以“公子”代替,但不知这两个字是触到了郁时桉的什么开关,只见他脸色渐红。
沈木溪不禁有些吃惊,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
郁时桉被他盯得不自在,脸色越来越红,急忙转移话题,“老师看,待会大理寺卿会如何处置?”
这话题转的真生硬!沈木溪腹诽道,但还是回答,“大理寺卿严明守节,之前在郁舜手下时,就是因为太过刚直,被联合打压,导致大理寺多年被架空。他忍辱负重多年,保下大理寺一片净土,此次之事由大理寺主审,他自然知道该如何。”
“所以老师才告诉林竹姑娘直接来大理寺门口鸣冤,因为就大理寺而言无论私仇还是公理,都不会轻易放过那些人?”郁时桉顺着沈木溪的话思考,得出结论。
沈木溪摇着玉扇,深深望着大理寺前的鼓。
郁时桉注意到他的眼神,顺着目光寻去,说道,“登闻鼓,令负冤者得诣阙挝鼓,登时上闻者!”
“可这世间的冤假错案又哪是一个鼓可以了结的。”沈木溪淡淡说道,“要不是林竹聪慧,知道自救,那暗巷之事恐怕再过多年也无人知晓,又有多少无辜之人会悄悄在那啊臢之地悄无声息地死去。”
“是,老师说的不错,所以才更需要我们这样的人。”沈木溪对上郁时桉微笑眼睛,继续听他说道,“将藏在泥土下的黑暗翻起,大白于世,不正是我们要做的吗?”
沈木溪嘴唇轻轻蠕动,片刻才出声道,“你还是不要想得太好,这样的世界,只存在想象中。”
“不是我想,是老师给我送来了很多礼物之后,我才敢有为此一搏的念头。”
“什么礼物?”
郁时桉看着沈木溪认真说道,“姬戎、慕子嘉、季思安、还有五哥,这些不都是老师给我送来的吗?这些人的加入,才能护送林竹姑娘一路来到今日。”
沈木溪不知道郁时桉是如何做到任何事都往好的一面想的,在他看来,他们这些人今日所做其实都抱有自己的目的。但面对郁时桉如此深邃的眼睛,他又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继续静静听着。
“看你神情,我就知道你心里八成又在说我傻了。”郁时桉低头一笑,顺手理了理沈木溪额角的,继续说道,“可是我真是这么想的,不管大家一开始目的如何,并为此用了哪些手段,但你看,这朝堂不是正在一天天变好吗?不啻微茫,造炬成阳!老师,我有信心,会越来越好的。”
沈木溪被郁时桉炙热的视线灼伤,他不自在转头,低喃,“你有信心和我说做甚,关我什么事~”
“当然与你有关。”郁时桉笑道。
沈木溪抬头,想看看他还能说出什么。
“刚才说的那一堆都只是铺垫,最最主要的是……”郁时桉故作停顿,勾起了沈木溪的好奇心。他不知不觉靠近郁时桉,像是有什么秘密将要分享似的。
郁时桉看着凑到眼前的人,唇角一勾,在沈木溪脸颊上快留下一个轻吻,然后说道,“最主要的是你把自己带到了我身边啊!”
沈木溪被郁时桉的举动吓到,急忙退后,不可置信的瞪着眼前的人。还好他们为避眼目,坐在角落,又有春暮和冬晓守在周围,才没人注意到刚才他所做的事。
“你太放肆了!”沈木溪低喝。
郁时桉见好就收,不敢再有逾矩,只能乖乖道歉。
沈木溪哪会看不出他根本不是真觉得这样有问题,就是在敷衍他!他心下一怒,伸脚就在桌下踢了郁时桉一下。
郁时桉一边揉着被踢的地方,一边偷偷在心里说道“这就算放肆,以后还有更放肆的。”
想到这儿,被踢的地方似乎都不怎么痛了。
沈木溪提醒他不准在瞎闹,继而转头盯着大理寺前的大街。
片刻后,大理寺门前一个穿着丧服,头戴白花的女子,捂着腹部,一点点慢慢移动到了登闻鼓前,她双手举过鼓槌,眼中满是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