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剑竟这样死了,谁也不敢相信,这么样的强人,半个月前还与老伯,吴凡一起饮酒的人,就这么死了!
律香川站在棺材前,他似乎无法出声,只觉得指尖冰冷,脚趾冰冷,只觉得冷汗慢慢地沿着背脊流下,就好像有条蛇在背上爬。
在他背上爬得不是蛇,而是吴凡的目光,冰冷而黏缠不放的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律香川有感觉,他瞒不过吴凡,吴凡什么都知道。
吴凡并不清楚这是律香川勾结十二万鹏王而导致出的局面,他只是凭着感觉觉得,律香川很可疑。
可吴凡不会说出来,他知道老伯心中最怀疑的人是谁。
当然不会是律香川,只能是他。老伯一定在怀疑他害死了孙剑。
老伯的泪突然流下,他的心几乎被撕成碎片,多年来从未判断错误,而唯一的错误竟害死了他唯一的儿子。
而他以后可能会继续犯这个错误,因为连瞎子都能看出来,组织里出现了叛徒。
他的组织本来极完密,完密得就像是一只蛋,但现在这组织却已有了个缺口,就算是针孔般大的
缺口,也能令蛋白蛋黄流尽,等到那时,这只蛋就是空的,就算不碎,也变得全无价值。
幸好,他知道这个缺口在哪儿,能在产生更坏的状况之前将它补上。
暮色已渐临,没有人燃灯,每个人都已被融人黑暗的阴影里,老伯骤然转身,冷冷地喝道:“吴凡!”
吴凡的心变成一块冰,他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就算辩解也无济于事,他尽量忽略律香川那做作的,令人生厌的目光。
老伯冷冷地看着他,像是痛苦过度的人戴着铁甲和铁盔防御着一头野兽:“你让我很失望。”
吴凡闭口不言,无法辩解的事,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不要说话。
但他却在这个时候想起了叶翔,心下顿时一暖,如果是叶翔面临这种情况,一定不会像孙玉伯这么处理,如果吴凡要选择家人,叶翔比所有人更适合‘家人’这个称呼。
可叶翔不会在,这种场合,没有叶翔这个‘外人’出席的余地。
“每个人都得走完他自己的路。”
吴凡本就是杀手,并不陌生于孤独,甚至他早已习惯孤独。
但现在他忽然觉得孤独竟是如此难以忍受。在众人敌视和怀疑的目光下,只有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站立,没有任何人在他身边,只有一个人坚守着自己的心门,是多么孤独。
他突然发现自己对叶翔的依赖似乎超出了他的预料,当叶翔轻松地拆穿了他的伪装时,他就已经无法再容忍独自面对一切不安和未知。
叶翔在他紧闭的心房里打开了一个缺口,情感的激荡如此激烈复杂,让他难以想象难以承受。
这不好。他这么觉得。
这很好。他又这么觉得。
这算是什么情感?亲情?友情?这些都是这么激烈的吗?
吴凡分不清楚亲情友情和爱情究竟有什么区别,因为他从来没有产生过情感,没有一个人给过他这个机会。
如今在一个陌生的世界,竟有一个陌生的人毫无保留地将关爱的情感给了他。
吴凡犹豫了,并不是犹豫于该不该接受这情感,而是犹豫于……该怎么将这情感分类?
分类为亲情或友情,他又隐隐觉得不甘心,好像不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除了亲情和友情……剩下的只有……只有……
老伯看见吴凡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错以为吴凡是害怕了他的威慑力,于是冷冷地命令律香川:
“你负责他,我……”他犹豫了一下,长叹道:“我要好好静一静。”
“是。”律香川垂首恭恭敬敬地送老伯离开,眼里有狡诈而得意的光芒一闪而过。
吴凡连老伯离开都没有发现,他被激动与兴奋冲上脑袋,整个思绪变成了一片空白,甚至没有在意律香川要将他带到哪里,他只是机械地跟着律香川的步伐。
叶翔推开门,发觉高老大竟也在这里。
高老大望着他吃惊的面色,嫣然道:“你没有想到我会在这里?你吓了一跳?”
叶翔只能苦笑着点点头。
高老大笑道:“我已经很久没看见你没有警觉性的表情了,记得吗?当年你就像是一匹狼,守护
着我和小孟他们,只要有点风吹草动你都是第一个警觉,也是你第一个帮我们抵挡伤害。”
叶翔默然不语,他知道高老大说这些话的用意是什么,但他就是无法抗拒,无法反驳。
高老大笑了笑,又柔声道:“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杀人回来,受了好多伤啊,石群还偷偷地给你留了肉,其实我那晚真的很生气,但一看见你身上的伤,我的气就消了……”
“别说了……”叶翔并不是忘恩负义的人,现在每次忆及往事时,他的心里都会发痛。
欣赏够了叶翔的不安和痛苦的表情,高老大才微笑:“韩棠已经死了,现在,孙剑也死了,你知道了吧?”
叶翔只有点点头,这些剧变(尤其是孙剑的死)在江湖上造成的反响就连聋子都听得见。
见叶翔没有丝毫反映,高老大似乎有些失望:“你难道没有想起什么吗?”
叶翔依旧摇头:“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尤其是不想知道你在想什么。”
高老大面色剧变,怨恨已经深深地压在了她的眼睛中:“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你连最基本的期望都没有了吗?与世无争可不适合你叶翔,还是说那个叫吴凡的小子把你改变得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