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海薇茨没什么脾气地宣布学生会会议解散以后,艾尔尼亚便没了踪影。与其说她突然消失不见,还不如说就连古语言学的教授都习惯了她的翘课。
这门课一共有3个老师,学生大概只有12个。德尔美没有认真数过,而且这12个人里总有5个人压根不来报到,想用拿小本记下来的方法还真的有些困难。所以艾尔尼亚失踪以后,德尔美踌躇再三,终于害羞地扭开了罗根斯门教授的办公室门。
“我可跟你讲清楚,都柏林同学今天下午没有我的课,所以她根本不可能翘课,你去宿舍里找她吧。”教授一边大口闷汽水,一边稍微咳嗽两声。
罗根斯门教授年纪不大,估摸着有三十五六,这个人在这所学校任职时间一直从食堂把饮料机里的二氧化碳给换成了氢气那次开始,因此大家都怀疑教授为啥每次都拿着一瓶可燃性树莓(关口汽水厂出品,加注了1%的氢气)。他办公室里有三个排气扇,一年四季都开着窗户,而且后墙上贴着大大的禁止可燃物的标志。
实际上这所学校到处都贴着这张废纸,人们固然已经不抽烟,可是树莓汽水还是遍地都是。如果你说树莓汽水算可燃物要被禁止,那你在禁止烟火牌子下面就不能喝它,可你喝了它你就变成了可燃物,你呼出的气体就是可燃物,那你就不能在禁止烟火牌子那里站着,可是这座城市到处都会有这样的牌子,你又只好不喝这汽水,但商店里又公然销售,相信我,这座城市没人不买这牌子的汽水,尤其是树莓味。
“你最好赶紧出去,艾玛同学,我听说你很有暴力倾向。”教授用汽水瓶口指着德尔美。“我看到你根本没有在我所教的另一门课——化工基础,的后面打勾,你只挑了那个跟脑残的古语言学一样的共和国史,你要知道,你这个行为,我为你父亲感到遗憾。我本来是这所学校最好的新人教授,只可惜你们这些倒霉学生。”
罗根斯门教授忽然意识到什么,赶紧把汽水盖子拧上。“如果再让校长现我的课没人上课,我就要被停职了。知道吗,你们这些学生得负责任,必须对自己报了的专业负责。如果你们就因为在我的课上想喝二氧化碳汽水,就不负责任的翘课,听着,你们最好去跟化学系讲这些玩意,不过你们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他点点头。“我也负责化学系的一部分课程,我会让你们挂科。”
德尔美并不关心汽水里含什么气体。
三个月前,有两个学生在罗根斯门教授的课上开了一整箱的树莓汽水,那天没人翘课,教授非常开心的打开无人检修的全息屏准备讲课,然后一个爆炸,把教室差点变成了火焰山。后来就有人流传是旁听的学生拿二氧化碳汽水把火给灭了。
这下可好,全学校的灭火器都被人给换成了碳酸型汽水,大家疯狂采购学校市里的碳酸饮料,一度卖到全部断货,甚至有两个学生因为抢购踩踏不幸身故,那场面简直乱得一塌糊涂。化学系的人用二氧化碳灌在蒸馏水里赚的锅满钵翻,那时谁的床头屋后,都挂着两三瓶碳酸饮料。
德尔美认为这一定是关口汽水公司竞争对手的无耻行为。
大家习惯了天天喝加入氢气的汽水,突然给你爆炸来一下子,所有人好像都能意识到这个简单的化学常识。除了海薇茨还算个草莓奶昔的狂热粉丝一瓶都没有买以外,包括露琳都破天荒地买了一箱柠檬味二氧化碳汽水。
直到德尔美在屋里没事找事,开始收拾行李的时候。露琳披着外套,拿着最后两瓶柠檬汽水走进了屋。
“别弄得像是要喝下饯别酒一样,我可没说我要相信这一切。”德尔美坐在下铺的床沿上,正在整理储物袋里的衣服。
“露琳也不是很清楚生了什么。”
“所以我们到底在干什么?”德尔美疑惑地说。
“露琳不知道,我们在等待。”
“等待什么?”
“等待将要生的事情。”
“将要生什么?”
露琳把外套丢在上铺的床上,将柠檬汽水随意地搁在窗边的柜子上。这间宿舍只有一张上下铺,两个柜子,一个床头柜,和一张沙。沙后面的墙上,是一幅学校全地图,贴在一块橡木底板上,插满了大头针、标签牌,以及箭头工具棒。
这是艾尔尼亚翘课的证据,她似乎一直在调查学校内生的某些奇怪的事件。最醒目的就是选修课办公室被画了个大大的红圈,笔痕几乎把纸给划烂了,而另外一个红箭头又让你将目光对准了“食堂”,食堂的平面图一侧则画上了几个分支线,如同一根枝条上的多个果实,分别对准了“饮料机”,“经费”,以及“蛋黄酱”。至于光是蛋黄酱就又分出了九个分支,这其中之一变成了一条蜿蜒不绝的箭头,直指学校的实验室大楼。
德尔美已经无心观看,在平常她都懒得看,而在这时,她一点心情都没有了。
“如果艾尔尼亚同学的犯罪地图都看不出什么,我们又能知道什么呢?”露琳坐在德尔美身边。
“我只是不知道这一切可不可信。”德尔美双手撑着坐在床边
“海薇茨同学的话一向可信。”露琳认真地回答。
“但我父亲也这样说。”德尔美说。“我父亲就是个骗子。”
“我也不知道。”露琳似乎又陷入迷茫。
“海薇茨到底是跟谁得到的这个消息?”
“她打了一通电话便——”露琳回忆说。“从她的叔父那里,你真的没好好听她讲话哦。”
“她自己都不验证这件事吗?”
“所以才叫了肖特同学来。”
“那你给我讲讲这个肖特同学。”德尔美把储物袋的拉链拉上,但又拉开,想不到装进去什么,便又拉起来,但实在觉得又必须装一些东西,就扯开拉链,把袋子丢到床边。
“马里特纳·布基林斯克同学,我倒觉得他没什么可讲。统筹委员会的联络人员。过去常参加学生会的联谊活动,只不过他不往我们这边凑罢了。他祖父是共和国海军的布基林斯克上将,所以他这样还是能在学校里有点位置的。”
“高等学院卧虎藏龙,我再一次信了。”德尔美摆摆手。
“他就住在第三空港区,艾尔尼亚同学家隔壁。”露琳开始忍不住挖掘个人隐私。
“够了够了。”德尔美暂且不关心这些。“那个吉姆同学是谁?”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德尔美问。
“肖特同学的死党?总之他俩总在一起出现。”露琳不想多说什么,开始喝汽水。
德尔美根本不想知道更多了,即便露琳逃课是参加环保组织活动,也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露琳是环保组织成员这件事可能只有她们几人知道。
现在最关键的,父亲口中所提到的福克斯,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未曾见面,只能去尽力猜测,一个想要把卡布尼市炸烂还在废墟上称王的人,必然是个脑残的破坏狂吧?
那么就在八小时之后,会生什么呢?可能一切都是几个朋友的一场配合好的恶作剧,实际上背着她准备了一大堆甜点来庆祝谁的生日罢?可是,那是谁的生日呢?德尔美如同跳芭蕾舞的新学员,脑子疯狂打转却只得到晕晕的感觉。
万一八个小时以后什么都没生,那时大家要跟她说什么呢?就说:抱歉我们骗了你,根本没有脑残入侵者,根本没有炸弹掉下来,根本没有永久停售的促销冰淇凌。这样的结局,未免真的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嘟嘟”,德尔美的手环又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