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老让陈石先把石老爹教的那套功法练习一遍,他才能因材施教。说着还往边上靠了一靠。
陈石点头称应,便先规规矩矩打了一套平日里习练的五禽戏。石老爹对陈石虽然很宽容,但功法上却很严谨,如今的陈石除功力不深以外,行迹和动作可谓是教科书般规范,就连鼻祖级别的辜老爷子也默默点头表示赞许。
等一遍打完,站定一边等着师父的点评。
辜老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这身锻体的功夫,你爹已经教得很好,他很了不起。我已经没有可纠正的地方了,只苛求你日复勤恳练习即可,勿要懈怠、敷衍。”
听师父不知道是夸自己还是自己老爹,总之都是开心的。抱手以礼,恭敬地回道:“谨遵师父教诲。”
辜老微微一笑很是高兴,有时候观察一个人,不需要太多的功夫,只一言、一行即可知大面,只要本性不易,后期略使调教,便能得一良材。又继续问道:“既有锻体之法,那肯定还教了你长力气的功夫,也打给师父看看。”
这里没有石锁,所以陈石只能以拳代石,以臂膀拧劲而习。一伸一收之间两条手臂犹如两条巨蟒扭动绞杀,虽无力之磅礴却有劲道之绵绵。久练之下,肌肉匀称且劲力悠长,辅以开阖之法一样能有千钧之力。难怪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身体肌肉如此细腻,行走坐卧沉稳扎实。
辜老之前还想着,如果小陈石练的是力法,就需要用药水洗练皮肉,现在还不会太迟,以免留下外伤隐疾,就连方子都已经在脑子里筛选了好几遍。可没想到石老爹直接跳过了力法,专习蟒绞之法练劲。其实想想也不无道理,一力虽降十巧,但终究不适合从小就开始练习,容易伤筋骨不说,还得花费大量草药去修复,而是药三分毒,又得花费功夫排毒,还必须有一套按摩手法刺激肝肾功能,就连打磨出来的死皮都需要时间去修复。这种外门功法的好处就是短时间能出功夫,对敌杀伤力也大,但陈石身处的环境却不需要,所以现在这样才是最合适的选择。当然,外门功法如果练至顶层境界,由外生内劲,一样可以脱胎换骨、洗髓伐筋。但那都是题外话了。
一开始辜老还有些纳闷,陈石小小年纪就算天生神力又如何能经得起这种体力消耗颇大的练法?随即马上又回忆起自己所赠的那瓶生元丹,有些自嘲的笑道:“原来从那时候起,他就已经打定了主意。”
正好练完百数的陈石没听清,问道:“师父你说什么?”
辜老眼神慈祥,像宠溺孙儿的爷爷,说道:“没什么,你继续。”
陈石“哦”了一声,继续练习第三项,腾空。
从一开始的借势起跳,到后来的扶摇直上,陈石已经能完成空中二次借力,微微挪移方寸距离。虽然距离石老爹的凌空行云还差得很远,但这已经足以让辜老高看了一眼,说道:“原来那小子融入了武当梯云纵的功夫,倒也是个武学奇才。”
陈石今日第一次在这个地方习练功法,抡石还好,有地借力就行,可腾空却不好掌握,要知道这周围可是池塘,有水的,其他的还好,陈石独独怕水,所以至今还是个旱鸭子。不然的话,他还想试试石老爹说的第三层境界挪转换身,自己刚刚扶摇直上之时明显感觉的到还有余力。
辜老看陈石收手调息,就说道:“现在的轻身功夫很少,几乎已经失传绝迹。你爹教你的这套轻身功夫颇为精深,又独具一格,以后可作为你的家传功夫。”
陈石听师父都这般夸赞这套功夫,心里很是受用,小孩子的心性如果一种坚持得不到别人的夸奖和赞扬,不异于闭门造车,是提不起坚持的兴趣的。
兴奋得说道:“我爹还教我一套拳脚功夫,我打给你看啊。”
然而等辜老看到陈石打的这套粗鄙的拳脚功夫,才明白自己这位师侄并没有把师门功夫教与陈石,只是教了他一些简单的外门功夫,有些像少林的罗汉长拳,又有些武当形意的影子,社会上人人都有习练,人人都可以学到的入门功夫。
虽然严格来说,石老爹确实不算宗门弟子,但如今的时代哪又有那么多的讲究,师弟当年就很固执,没想到还把这臭毛病遗传给了他。
虽说习武不讲资质,论恒心亦可。但一套高深的功法可令持之者更勇,究境者通神。当然,这里的神不是神仙的神,而是入神。简单的来说就是可以使人更精神、更灵敏、更警觉、更合用。
反之,如果过分去追求、讲究招式和套路,又会落了下乘。毕竟不是所有的敌人都恰好站在你出招的路径之上,又或者说你的套路说不定正好别人也会,哪还谈什么伤敌,能唬人已经是最大的收获了。
等陈石练完,辜老讲解道:“功夫是死的,人是活的。不用刻意去龟板一招一式,五禽戏是为了锻体,先锻的是自己,一招一式的规范是经过千锤百炼、净化撮合而成,自然不容擅自更改。”
“而拳脚不一样,讲究身型合意、料敌先机,疾如奔马、稳如泰山,所以只讲意,不重形。”说完正了正身形,郑重说道。
“徒儿,自今日起,我教你另外一套拳脚功夫,也是为师本门秘术,等你学会了,可以演示给你爹看,但再不可传于其他人。你听明白了吗?”
陈石本来兴致勃勃,没想到师父却要教自己另外一套功夫,看来是不喜欢刚才所打的那一套拳脚,微微有些失落的回答了一声“噢。”
看出了陈石的失意,毕竟是小孩子心性,辜老还是耐心的解释道:“不是你爹教你的不好,而是他受门规所限,不能传你更为高深的功夫。现在你拜我为师,为师当然有资格教你更好的功夫,你还有什么好失落的?”
陈石听罢,终于喜笑颜开:“原来是这样吗?谢谢师父。”
辜老一阵摇头,这小孩子的艺还得哄着教,早知道就把白师兄喊回来代为传艺了,有些严厉地说道:“等你先学会了再谢不迟,如果学不好,看我不揍你屁股。”
陈石吐了吐舌头,原来师父也是会凶人的。
叫陈石退后,就在这方寸之间演示起来。
辜老宗门的功夫承自于唐代药王孙思邈,传说当年孙思邈入深山采药,偶遭一只斑斓老虎,还险些丧命于口。惊险之时,一青衣道人出手相救,之后又传他一套拳法,言之习成之后,纵马杀敌可能不足,否吉化险、临危保身还是绰绰有余。
孙思邈学习之后,果然身轻如烟、纵城过渊、敏捷避箭都不在话下。
只见台中辜老身形绰约,时而翻身跳跃,时而墩身如桩,又如熊蹲沉石,转眼疾驰影追身。看得陈石是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陈石已经被师父震慑到了,压根就没记住自己是来学习的,只觉得这么复杂精深的功夫,自己怎么学得会?
前后不出十分钟,辜老已经打完收功,问陈石道:“可看清楚了?”
陈石还处于刚才的震撼中没有清醒过来,这是他除了梦里那次以外见过最神秘的场景了。要不是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做梦,他都怀疑是不是在看电视剧呢。
听到师父问,慌忙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没有。”
辜老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故意以最高境界的姿态来震慑一番,不然陈石难免会执念于他爹所传给他的功夫,而轻视其它。说来也是一番苦心。
辜老又问道:“想学吗?”
陈石忙点头啄米似的:“想,请师父教我。”
辜老点点头道:“想学,我就教你。但这并非一日之功,得先从站桩开始,再辅以心法,假以时日,才能出成绩。”
陈石说:“站桩,是这样吗?”说着一跨马步,蹲起了石老爹教他的桩法。
辜老一看,还有桩法,就好奇问道:“你爹教你的时候,可有说什么口诀心法?”
陈石有些不明白:“心法?是无听之于耳而听之于心,无听之于心而听之于气!听止于耳,心止于符。气者也,虚而侍物者也,唯道集虚,致虚,守静吗?”
辜老听罢,原来是庄子的心斋之法。点了点了头,说:“这也是心法,不过你爹只教了你前半部,现在为师教你后半部。”
陈石本就站着石老爹教的桩法,听言就收了架势,问:“那是不是桩法也不同?”
辜老其实捡了很大一个便宜,世间万种桩法无非都是乏筋长劲的法子,不同的是各门各派侧重不同而已。而师门的功夫本就不是侧重于战斗搏杀,当然不需要那些形意合马的桩法,因此说道:“那倒不需要,你继续站之前的桩法就可以。别收了架势啊,继续站着听。”
陈石本来最烦站桩的枯燥,只是后来慢慢习惯了而已,现在好不容易以为要换一种更有意思的桩法,就耍起了小心思,没想到立马就被师父给逮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