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他还算有点安慰,起码打败自己阿弟的人是个聪明人。
游溯放目远眺,看着眼前一碧汪洋的云梦大泽,只觉得近日以来的烦闷都少了不少。他指着云梦泽与其中训练的士卒问:“先生,这些我游雍壮士,能否横渡长江,一路打到临安去?”
白未觉得这事有点悬。
游雍的军队现在分为凉州铁骑,幽州突骑,司州武卒,并州边骑和蜀地水军。能在长江上四海遨游的,便只有生活在蜀地,自幼和江河打交道的蜀地水军。
但奈何蜀地水军的战斗力实在让人心忧,这些基本上只打过氐人的士兵比起经常纵马奔腾的三州边骑来说实在是令人心揪,就连连年征战的司州武卒都赶不上。
拿着这样的蜀军去打江东子弟,大概率会被朝廷绝地反杀,所以游溯还是决定用自己最熟悉的班底去打江东。
但是长江到底和普通河流不同,用黄河水训练出的司州武卒虽然在远征巴蜀的战役中表现出色,但论起烟波浩渺,黄河还是逊色一筹。想要训练一支可以横渡长江却不晕船,下了船立刻就有战斗力的军队,还得先用眼前的云梦大泽练手。
但这话不能直说不是,实话游溯可未必爱听,所以白未说:“只要再训练一阵,我游雍士卒必然一往无前。”
游溯点点头,忽然问:“先生,你支持孤横渡长江吗?”
白未:“???”
不是,兄弟,其他的诸侯王可是都没了,你这都要统一北方了,现在开始怀疑战争的正义性?
别啊!
白未立刻问道:“主公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是不是有谁在主公耳边说了什么?”
游溯还未曾说话,便听到白未斩钉截铁地说:“佞臣!臣请杀之!”
游溯:“……”
游溯一时无言:“先生,这可不像是你的为人。”
从来敦厚善良的白先生,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铁石心肠?
游溯选择性忘记,这位敦厚善良的白先生打过山东也攻过江陵,除了一开始在西羌战场上恶心到吐之外,之后也是看着肠子内脏掉落一地却能眼都不眨的人物。
白未一脸严肃:“现如今都没有回头路可走了,主公怎么怀疑起前路来?这样的话不能说给第三人听了。”
游溯失笑:“孤不是……孤只是……”
游溯讷讷,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心里想说的话。沉吟半晌,游溯才说:“先生,孤就是……有点迷茫。”
他的脸上露出一种不好意思的羞涩来:“孤有点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他说:“一开始孤想要天下,是因为孤想去临安问一问她,为什么狠的下心杀死父王。后来孤想要这个天下,是因为看到了世间太多的生离死别,孤想要结束这样吃人的世道。”
“孤知道,先生必然也是这么想的,想让天下迎来一统,这样世间才会没有战乱。只是现在孤突然想起来,有一件事忘记了问先生。”
游溯低眸,黑曜石一般的眸中是少见的迷茫:“先生为什么不去江东,不去辅佐天子?”
“天子是天下正统,相邦亦是求贤若渴,若是先生面见天子,依先生的才能,得到的不会比从孤这里得到的少,先生为什么不?”
白未笑了:“主公错了。臣辅佐主公,主公给了臣绝无仅有的信任。”
白未仰着头问:“当年商鞅变法,惠文王车裂商鞅;吴起改革,最终死于楚悼王灵前。臣敢问,在主公的手下,臣会得到这样的结局吗?”
游溯立刻摇头:“先生帮孤至深,孤怎么会这样对先生?”
白未却摇摇头,说:“主公错了,臣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杀商君者非孝公,惠文王也;杀吴起者非楚悼王,楚国贵族也。商鞅和吴起不是死在他们效忠的君主手中,而是死在君主的继任者手中。”
白未问:“主公可知为何?”
游溯愣住了,随即摇头,躬身行礼道:“请先生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