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者?”汗王忽然想笑,嘴角止不住地抽了两下,咬牙道:“我们精挑细选出来的斥候,连一群无家可归的草原浪人都打不过了吗?外人都说你们是草原最强悍的骑兵,可要是今天的事情说出去,你们难道不怕被人笑掉大牙吗!”
黑甲武士由跪转拜,伏在地。
汗王语气里的怒意,就连身侧的夜鸦武士都忍不住退了几步,直到帐布边缘。
“汗王息怒。”黑甲武士把头埋得更低,声音沉沉地从面盔下传出:“这群袭击的人可能并不都是草原上的流浪者,我们派出去的斥候常年都在依马北草原上执行军务,对混迹于依马北的流浪者多少都有些印象。但今天受伤回来的斥候们说,袭击他们的流浪者都面生得很,有些人甚至还能在快马时骑射,箭艺和马术丝毫不弱于军队里的武士。”
“说说你的判断。”汗王冷声道。
“我猜测,他们很有可能是外族的武士混迹在流浪者的群体中,想要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自从您与他们签订了庇护协议后,草原上的其他部族也都纷纷效仿,但他们的效果却都不太理想,草原上的流浪者们只相信铁游骑和牧马军骑,也都不再接受其他部族的庇护。这些年,经常有外族的武士穿着流浪者的破衫袭击我们的牧民,因此,会不会这次也是……”
夜鸦武士目光一闪,回忆起了关于汗王与流浪者之间的故事。
那是在二十七年前,索尔根汗王即位的第二年。
汗王以阿勒斯兰部主君的名义与依马北草原上最大的流浪者团体——“灰衫”,西部的古蛮语叫作“塔列拉”,签订庇护协议。汗王承诺以铁游骑的名义保证他们的安全,而“灰衫”则承诺遵循阿勒斯兰的法令,保证不再损害阿勒斯兰部的利益,并每年上贡从南部马市换取的中洲贵物给汗王。
这么多年下来,所有人都认为汗王与流浪者们关系极佳,甚至还有人认为依马北的流浪者有可能在未来成为新的阿勒斯兰的附庸部落。
但……
夜鸦武士抬眼看向汗王,心底的疑惑如野草般滋生。
为什么汗王对于斥候遭到袭击一事并没有太多惊讶,而是愤怒于斥候们的无能?
夜鸦武士心头一颤,多年以秘密方式执行军务,早已使他练就出了乎常人的敏锐。
若真如自己所想,那汗王很可能早就预料到斥候们会被袭击……不对,是预料到那些外族的青年会遭到袭击,所以才会派遣铁游骑的斥候陪护。
念及于此,他不敢再继续想下去,猜测上位者的想法总归是一件不详的事情。
“有人死吗?”汗王的声音突然传来。
黑甲武士一愣,略作思索,随即说道:“目前没有,受的伤也都不是致命伤。”
汗王听后,微微沉吟,转而吩咐道:“这件事你们留心即可,克制一下。”
“是……”黑甲武士不明所以,但还是应答下来。
他起身告退,可刚走到帐帘前却突然停了下来。黑甲武士犹豫了一阵,转身抬手扶胸,向高坐的男人行了一礼。
“还有什么事?”汗王皱眉看着他,沉声问道。
“禀汗王,有一件关于外族青年的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和您说。”黑甲武士上前一步。
“说来听听。”
“我们的斥候在松北原的边界接到了一个布兰戈德部的青年,也是参加游猎的外族青年之一。”
“布兰……”夜鸦武士好像听到汗王低语了一句,后面的就听不清了。
黑甲武士继续说道:“这几日也不知道怎么了,雪松林里的狼了疯似的,狼群见到人就冲上来,但奇怪的是,我们只看到了他一个人从雪松林里走出,并没有斥候陪护。我们在雪松林外围搜索,却一无所有,派出的那两个人好像都失踪了,而布兰戈德的青年却说从未见过有人跟着。”
“他叫什么?”汗王好奇问道。
“姆卜沙。”黑甲武士连忙答道。
“敢一个人跑进雪松林,倒说得上是勇武了。”汗王不禁点点头,随即又问:“是风原铁骑的武士吗?”
“不是,他说他是……是布兰戈德部王子的伴当,但之后却一直不肯说是谁。”
“王子的伴当?”汗王目光一寒,声音不自觉高了一些。
“是。”黑甲武士犹豫了一下,随即低声道:“而且,他还杀了一头黑熊,我看过了,他带回来的熊头、熊掌都还新鲜,应当是真的。”
“熊?”汗王吃了一惊,声音里还叠着一个声音,是那名夜鸦武士的,一向沉稳的武士也都惊出了一声。
一个青年独自一人前往森林里猎熊。
这样的事情,就连那些沉浸猎术几十年的老猎人都不敢这么做,在北部的森林里,危险远远不止与熊搏杀那么简单,豺狼、鬣狗,还有狼都是致命的威胁,没有人会愿意把生命押在几乎不可能的赌注上。
“还有一个很奇怪的地方。”黑甲武士说,“我们从他带回来的熊皮上并没有找到箭伤,甚至连血迹都没有,完全没有任何损伤。”
“什么意思?”汗王眉头紧锁。
黑甲武士苦笑道:“他不是用弓箭射杀那只黑熊,我们问他是怎么杀的,他给我们答案是,拳头。”
“拳头?”夜鸦武士上前一步,面甲下的声音满是惊疑,“这不可能!就连铁游骑里最凶悍的武士也不敢说自己能够徒手在森林中搏杀巨熊,一个外族的、连武士都算不上的青年怎么可能做得到?”
“这……”黑甲武士也摇头,“我们也不敢相信,只能等陪护他的斥候回来才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万一他们已经死了呢?”夜鸦武士的面甲下传来冰冷无比的声音。
“这是什么意思?”黑甲武士一怔,这才注意到身旁的黑面轻甲武士。
他本以为帐内的另一人也是铁游骑的骑兵,现在才现这人佩戴的是面甲,而非面盔。
这是有区别的。
一般来说,单独佩戴的面甲,采取的不是嵌入式,而是绑挂式,其作用主要用于遮风或隐藏身份。
而铁游骑的军骑佩戴的是能保护头颅的铁盔,并在铁盔正面嵌入一块遮风的面甲,二者相结合才能算作面盔。
黑甲武士面色微变,忽然想到了什么。在铁游骑的军制中也有骑兵是佩面甲的,是一些特殊的武士,其中最出名的就是“夜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