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足够的资质补上佑远的缺憾,能让他站上更高的地方,可是,沈小姐——”
她缓缓站起身,眼睑微压,居高临下的望着沈暮帘。
“你能给他什么?”
孟枳愈发急切的声线就像一把利剑,倏地戳破沈暮帘心中最脆弱的窗户纸,她眼眸飘忽,忽觉呼吸不畅,扭过头拧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微妙的情绪瞬间吸住了孟枳的眼,只是片刻,她就明白这是沈暮帘的软肋,于是敏锐的抓住这一根绳:
“你不是孩童,你不会不清楚佑远最需要什么,你也知道自己?不再是曾经那个众星拱月的沈大小姐了,对不对?”
看着沈暮帘愈发苍白的唇色,她轻轻勾起唇,缓慢而轻柔的牵起沈暮帘细瘦白皙的指尖。
“沈小姐,我也同样心疼你,”她美丽的脸庞逼近,“可佑远甚至想要为?你放弃顾氏话?事人?的身份,他为?此究竟付出了多少?怎么能全?然舍弃?他已经为?情昏头了,你爱他,不能带他迷途知返吗?”
相触的肌肤之?中,孟枳能感?受到沈暮帘掌心的冰凉、紊乱的脉搏、窘迫的颤意。于是她满意的抿唇笑笑,迫不及待的要去收网。
“若你真的同佑远办了这场世纪婚礼——”
“你知不知道,他究竟会受到怎样的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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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佑远下车之?前,垂眸反复摆弄着怀中那束冰美人重瓣百合,掰去不必要的枝叶,只留下最娇艳的美态。
路过海岛那家名为‘nell’的花店时?,看见?这一株被雨水打湿,他莫名想起沈暮帘刚回到?坞港的那个雨夜,浑身湿透,狼狈的站在他面前,甚至不愿意同他共撑一把伞,倔强而戒备的问他:“我该怎么相信你?”
顾佑远从未想过,竟然有?一日,他能用无声呼喊过她名字的唇,同她接吻。
而就在他狭风跨过大门的那一瞬,见?到?他的沈暮帘却显得徒然惊异:“你回来了?”
的确是比约定日期要早三天,他压缩会议时?间,没日没夜的赶着座谈会,将?倦怠拉扯到?极限,但?只要想到?能早些见?到?她,那也值得。
顾佑远取出百合,刚要朝前跨出一步,却蓦地顿在玄关。
即使她刻意打开了窗,还是吹不淡空中若有?似无的柠檬香。顾佑远眉心微拧,目光泠冽,落在窗边桌台上那只印着口红的瓷杯。
“有?人?来过。”
并?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知道瞒不住他,沈暮帘笑着接过他手中那樽清朝的黄花梨水波纹提盒:“只是芝芝回来看我。”
刻意避开他深邃的眼神,她发现提盒并?不轻快,有?些吃力的搬到?桌沿,好奇打开,沁人?心脾的花香扑面而来,沈暮帘挑出其中一块糕点,小心的咬了一口,笑逐颜开:“是爷爷做的梅花糕,你怎么折了一段路去了海岛?”
顾佑远拂去大衣上滚落的水珠,目光沉沉落在她单薄的背影。
沈暮帘惧寒,可她在这样落雪的天气却没有?烧起壁炉,睡袍上的绒边垂落在实木地板,看起来富有?生机活力。可她不知道,她的眼尾腾起一片红,陷在一片潮湿之?中,就连她自以为?万无一失的清润声线,也落入细微的嘶哑。
就好像是啜泣之?后的强装镇定。
片刻的缄默之?后,顾佑远淡淡收回眼,朝她跨步而去。
熟悉的体温,夹杂着细微的雨意,自上而下的将?她缓慢包裹,羊绒的质感?蹭到?她后颈,猝不及防刮过一层酥痒,沈暮帘蓦地一僵,好不容易忍住的泪又要涌上,耳边擦着他的唇瓣,听见?他轻缓的声线:
“你说想要,我就去了。”
她这才?想起,在顾佑远临行之?前,她无意间的那句梦呓。
他对她实在太过认真,认真到?从不将?她说的每一句话?当作戏言。
这种特质难能可贵,可贵到?沈暮帘根本?不舍挑着他爱意的明灯去欺骗。
可暴风雪弥漫天空。
她的双腿深陷在宛若沼泽的冰天雪地,再也动弹不得。
之?后的几天,他们跟着黄姨去置办年货,沈暮帘说新?年就要红火才?吉利,搬来高梯就要贴对联,顾佑远站在她身后,看她随风飘动的衣角下摇晃的雪白腰肢,揉了揉眉心,一言不发将?人?抱下来,沈暮帘还来不及挣扎,就见?他接过她手中的剪刀,裁下一卷胶布。
她有?些呆滞,茫然的望着他的背影。
他平日里总是一丝不苟的高知模样,衬衫的扣子一定要扣完最上面一颗,领结一定不能在大庭广众下松散,沈暮帘不知看他换过多少个百达翡丽的腕表,甚至西装上那些她叫不出名字的领夹、领针、斑驳扣也几乎不重样,可唯有?左手食指上那枚素圈银戒,她只看他摘下一次——
那是他第一次失控,他舍不得任何人?欺负她,哪怕那个人?是他异母同父的胞弟。就连刻着她名字的戒指,他也无比珍重的摘下,不让它染上丝毫血腥气。
而这样矜贵明决的人?,竟能放着一堆要紧事不管,只顺着她的意,在这颇有?闲情雅致的贴着春联。
沈暮帘缓缓垂眸,拼命压下心口的酸涩。
那天晚上,沈暮帘非要为?顾佑远烧一桌他爱吃的京城菜,她笑着说决心要做一位贤妻良母,动作却马马虎虎,直到?她成功烧坏两个珐琅锅,才?被黄姨劝阻,撇着嘴不情不愿的站在一旁。
顾佑远看她可怜,伸手去蹭她脸上的灰炭,却被沈暮帘误认为?是嘲笑,抓着他的手指狠狠咬了一口,像只炸毛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