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道袍委实做得精美,看料子便知是妆花绫,富贵人家才用得起,色泽柔软光彩,犹如艺术品。
出于对艺术品的珍爱,她迟疑了下:“我手脏了。”
他微顿,勉为其难:“无妨。”
“多谢。”程丹若握住他的手,借力蹬足,膝盖在石头上磕住,终于上来了。
但同时,脚边传来一声“呲啦”的撕裂声。
新裙子……被草木勾花了。
她忍不住吸气,古代的料子就是这样,不耐洗更不耐磨,随随便便就会多出几道口子,都不知道哪里蹭的。
幸好棉布不贵,撕的口子,回去补一补也就罢了。
掸掸尘土,拍拍手,胳膊上蹭到碎石,割出两道血口子。她打开药箱,取出清水冲洗
,这种小伤口不必包扎,任由它去。
做完一抬头,人还在,表情有些奇异。
程丹若不由蹙眉:“公子有话说?”
“你……”他抿住嘴角,忍住不悦,“当慎言。”
程丹若立即道:“我的医术虽然不高明,但骨头裂没裂还是有几分准的,并未夸大病情。”
他又是一顿,似乎完全没合上思路,然未多辩解,反而道:“此前路过山腰,我瞧见草石中有光一闪。”
程丹若顿住,摸了摸头上的银簪子,笑了:“噢?”
“你先来,错不在你,然而女子闺誉,汝当慎言。”他说。
程丹若面上露出几分讶色,一是为他的明理,二却是未料他拒绝了顾兰娘,却肯替她周旋。
她微微一笑,温言道:“你放心。”
少女情怀总是诗,多么正常,人追求所爱,又有什么错呢?
连古人都称赞卓文君是“忍小耻而就大计”,认为“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同明相照,同类相招,云从龙,风从虎?归凤求凰,安可诬也”。
现代人可以沉默,可以顺从,但要是批判自由恋爱,岂不是疯了?
他定定注视她片时,姑且信了。伸手摸向腰间,却仅有玉佩,再一捏袍袖,也无银两,再瞥向周围,很好,随身小厮任无踪迹。
微妙的尴尬攀上眉间。
他隐下难堪,道:“我欠你一个人情,若有事,可于顾家寻我。”
程丹若心底闪过一丝迟疑,她东奔西跑,为的从不是诊金,
是人情。而顾兰娘的人情,肯定不如这个人的人情,盖因这世道,就是男人说话比女人管用。
可人情也要分能不能用,烫不烫手。
“不必了,我若来找你,有心人一想不就知道了吗?”她委婉拒绝,“何况,我本也没听见什么。”
那公子不意她能说出这样的话,再是一顿,道:“如此甚好。”
“后会有期。”程丹若客气地点点头,提起药箱,匆匆离去。
她倒不急着去顾太太面前表人情,太急切,反倒显得不够“仁心”,能做一族冢妇的可都是精明人。
难得出来,干脆绕回湖畔,慢悠悠地欣赏了一会儿风景,才折返回去。
照程丹若想,今天见到古代货真价实的美人,又目睹一出幽会,已经算此次出行的高-潮,之后再不会有什么剧情了。
孰知太天真,上巳节乃相亲之节,难得男女能正儿八经对个脸,谁肯轻易错失良机?
她才走到陈家的帐子附近,忽得瞧见远处有两人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