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芍忙出去看了,才一会儿便进来,身后还带了一个人,脸上只扬着笑说“大爷瞧瞧,这可真是稀客了,难得这大白天的往我们这里来呢。”
林泽见了那人,也笑道“怎么这个时候往这里来了姑娘那里不要你服侍么”
原来来的人正是甘草,她自打跟着林泽去了一趟京城,回来的时候虽在林泽这里也服侍了月余,到底因为乖巧伶俐又最是个爽快性子,林泽想着还是把她给了黛玉去用。因她性子十分妥帖,又是家生子,贾敏也十分放心,加之是林泽主动提拔上来的,更加高看了她一眼。见她素日行事都有规矩,也很愿意抬举她,便命她做了黛玉房里的一等丫头。
林泽见她这时候来了,心里也正奇怪呢,按理说,平日里这时候,甘草很应该在黛玉跟前服侍。再看看墙上的西洋钟,明明是指着一点呢,黛玉这时候正要歇午觉了,如何她竟过来自己这里呢
甘草见林泽问话,也笑着回道“是姑娘要我来和大爷取一件东西,也不明说,还要大爷想想是什么呢。”
林泽听了,也奇怪道“话说的这样没头没尾的,要我怎么猜呢”
甘草便笑了,只说“大爷若想不出,只得和我走一趟了,姑娘正在屋里等着呢。”一时便又给林澜请安,说“二爷,姑娘也说了,若二爷用了饭,只管和大爷一道往她那里去。她有好东西要给二爷玩呢。”
说得林澜也来了兴致,扯着林泽的袖子央道“哥哥,哥哥,我们去嘛”见林泽歪在炕上也懒得动,便转了转眼珠子,想着哥哥必是懒在这里想要歇午觉了,不行,我必得想个法子要哥哥起来。便笑眯眯地说“哥哥,我知道姐姐那里有最好看的花开了,我们去瞧瞧罢”
林泽便摇头说“我不去,花儿有什么好看,若要看,我这院里难道不是和玉儿院里一样的花儿”
“那去瞧姐姐绣的针线”
“玉儿绣的针线我也有许多,瞧我的荷包还是玉儿给绣的,怎么还要亲自去看么”
“那姐姐还有一罐子好香的茶叶呢”
“嗐,那茶叶正是我送给玉儿的呢,若不是你吃不得,还有一罐子早送你啦。”
满屋里的丫鬟也不说话,只脸上笑着看林澜和林泽说话,见林澜实在想不出招儿了,青梅便过去附耳说了几句。就见林澜眼睛一亮,探身过去就挠起了林泽的痒痒儿。林泽本来就没防备这一出儿,这会儿林澜扑过来一闹,正痒极了,滚在炕上笑得不行,只道“好澜儿,别闹别闹。”
林澜哪里肯,好容易找到了治住林泽的法子,他才不肯收手呢,反而越来越起劲了。
林泽在炕上打着滚,林澜便伏在他身上使劲挠着他痒痒儿,林泽被他挠的笑出声,一时上下气都接不了,只喘着声儿道“好澜儿,咱们不闹了,我去就是了,我去就是了”
林澜便又问“当真去”
“当真当真”
“那便饶了哥哥一次。”说着,便起身坐好,见林泽头散乱,一张脸上涨得通红,也笑了。“哥哥这样就像搽了胭脂一样,红通通的”
林泽便拿手敲了敲他的额头,只笑道“什么话也拿来打趣我了,我一个男孩子搽什么胭脂,没得胡说出来又惹人笑话了。”见林澜嘟着嘴看他,只笑道“快别这样委屈的模样,再要这样子去你姐姐那里,我可不去的。嘴上撅得这样高,难不成是要挂上油瓶子的么”
说得林澜笑了,只蹬着小腿笑道“哥哥这样的我才不要和你一道去呢,瞧你的头这样乱,快要白果姐姐和青梅姐姐帮你梳洗梳洗罢”
林泽这才现自己的头已经散了,便笑道“也不知是谁的缘故。”因对白果道“快来给我把头梳一梳,也不拘什么样子,只清爽就好。”
白果才不听他这话,大冷天的难道还要把头都尽梳上去不成只拿着篦子把林泽的头一一打散重新梳了,放下一半梳起一半,上面拿一根古朴的木簪子固定住了,便道“好歹给大爷把头梳好了,可别一时玩闹又把头给散乱成那样,叫二爷笑话得不行”
林澜便在一边拍掌笑道“白果姐姐说的最是了,哥哥平日里总不打理自己呢”
一时屋里人又笑了,甘草便道“大爷,二爷,穿了斗篷再走罢,外头风大。”
从林泽院子到黛玉的院子,距离虽说不远,可大冷的天里走时仍觉得有些长了。林泽一手牵着林澜,一手托着一只手炉,怀里焐着倒暖和,只是一双腿却冷飕飕地像是从里到外散着寒气。明明才十一月的时节,却冷得像是下了大雪
等到了黛玉的院子,才一进去,就见一个和青梅一样年纪,模样也十分相似的丫鬟站在门口笑吟吟地等着他们一行人。见林泽和林澜来了,便福身请安问好,又道“姑娘在里头等着呢,大爷和二爷快些进去暖和暖和。”
林泽便笑着应了,林澜也道“青杏姐姐冷不冷,和我们一起进去罢”
原来这站在门口的丫鬟正是叫青杏的,和青梅一母同胞,最是做事细致的。原先在贾敏院子里做着二等丫鬟的活计,也很上手。贾敏见她二人年长些,性子又细致温和,便一个给了林泽,一个给了黛玉去用,也十分得宜。
青杏见林澜这样说,也笑道“二爷说的是,奴婢承二爷的话,也得进去暖和暖和。”
一时进了屋子,果然暖意扑面,林泽便笑着任丫鬟给他褪去了斗篷,只笑道“妹妹这里真暖和,比我那里还暖和呢。”
“那便和你换了住就是了。”
林泽展眼一看,说话的果然是黛玉。见黛玉穿着一件杏黄底圆领偏襟华衣,下面一件茜色团花四喜如意纹裙装,身披淡绿色团花柿蒂纹雨花锦,端的是身段别致。又见她绾了凌虚髻,云鬓里插着攒花平升三级白银头花,十分风流别致。手上正戴着一个翡翠玉镯,腰系丝攒花结长穗网绦,上面挂着一个百蝶穿花锦缎荷包,倒很精致。低头瞧她,脚上穿的却是莲花软缎靴。
林泽因笑道“妹妹这屋里这样暖和,还穿了靴子真真难得。”
说得林澜也问“姐姐最不耐穿靴子的,怎么今日穿了”
黛玉明知林泽故意这样说来,也不理他,只拉着林澜的手进去坐下,见林泽跟进来,便指着那边的一个小绣墩道“你坐那里罢,没别的地方给你坐了。”
“玉儿又恼我了么”林泽瞥了一眼那绣墩,矮矮小小的坐着哪里会舒服,便也不去,只挨着林澜坐下,笑道“好妹妹怎么恼我呢,明明是你要我来的,竟还恼我的不是”
“谁要你话那样多,我才懒得搭理你。”因笑着对林澜道“我这里备下了好玩的东西给你,要你来你只和他一处胡闹呢。”
“姐姐冤枉我啦”被黛玉收买的林澜老大不客气地开始出卖队友,把林泽不肯来时说的话模仿的维妙维肖,一边说一边还手舞足蹈地做起了动作。看得黛玉笑意越深,林泽咬牙越紧。
等他说完比划完,脑门上早出了一层汗来。
黛玉便拉着他到自己面前,拿着手绢给林澜擦汗,一面斜乜了林泽一眼,“哥哥好大的架子呀,我这里什么都不新鲜了不是哥哥便先回罢,日后我也不请你来了。”
哎呦,听听这酸不溜丢的话呀
林泽觉得后槽牙有些酸痛,赔笑道“玉儿又说笑呢,我那是和澜儿闹着玩呢,怎么当真呢。”说着,就暗暗地瞪了林澜一眼,心里腹诽好小子,这还没瞧着是什么好玩的东西呢,就这么出卖哥哥了
黛玉便笑道“哥哥的话我再不信的。”说罢,也不管林泽,只对青杏道“你去把那九连环拿来。”
“九连环”
黛玉笑着摸了摸林澜的小脸,只笑道“等青杏拿来你就知道是什么了。”
林澜便拍掌笑道“姐姐准备的东西自是极好玩的,哥哥,你说是也不是”说着,就去看林泽。
林泽僵着脸笑了笑,心说那玩意儿有什么好玩的,不就是九个圈儿绕在一起,让你解来解去么,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黛玉只瞅了林泽一眼,便知道他心中所想,因笑着拉过林澜,只笑道“你别去问哥哥,他以前也玩过那九连环,只是他一个都解不开,故而说那九连环没意思,从此丢开了不理会。好弟弟,我只告诉你,有些人呀,那是死鸭子嘴硬呢,没得要人笑话他。”
林泽当然知道黛玉这是在说他呢,不过摸了摸鼻子,林泽自叹道“哎呀,这种东西玩多了不好,还不如看书写字来得有用呢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