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定揽着两小孩原地坐了下来,茫然地看着荒芜的旷野。除此之外,他还能做什么呢?
上辈子的常识让他知道地震了要往空旷的地方跑,防止楼房倒下被砸到。可是草原已经是最空旷的地方了啊,他们还能往哪儿跑?
他们只能原地等待,祈祷着神明的怒火快快过去,饶了他们一命。
兴许是生灵的祈祷起了作用,大地的晃动渐渐停息下来。世界悄然寂静,只有弱小生灵们的细声哭泣之声。
不知过去了多久,天亮了,一切都恢复了平静。蓝蓝的天、青青的草原,还有和煦的风,竟是个不错的好天气。好似昨晚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
可是噩梦不该在天亮后就消失吗?为何还要哭泣呢?为走丢的牛羊,为死去的亲人。
“索麻!”女人抱着汉子的身体恸哭着,她男人昨夜被马蹄蹬中心口,胸口塌陷,当场没了。
“阿爹!阿爹!”孩童啼哭着,扭着脑袋四处张望着,一对蓄满泪水的眼中全是惶恐不安。他的阿爹昨夜被羊儿撞翻倒地,又被仓皇出逃的羊儿们踩踏,此时已经和大地融为一体了。
各色各样的哭泣声如同刀子一般插进了贺兰定的心口,让他的心抽疼抽疼。
太苦了。这样的生活太苦了!
草原人民不怕寒冬,因为寒冬总会过去,寒冷只是他们一年四季生命中的一环。
他们也不怕饥饿,因为春天总会过来,夏天也不会远。届时他们可以和族里的牛儿马儿们一起贴膘,吃得膀大腰圆。
可是即便这样忍耐了,命运也不会放过他们。总会有出其不意的灾祸如同巨浪一样拍下,将他们的日子拍得粉碎。
“日子会好起来的。”大喊大叫了一夜的贺兰定嗓子嘶哑,他安抚着族人们,“实在不行。。。。”贺兰定的目光看向了南方,那里有大片丰饶的土地。
“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去抢蠕蠕。。。。。”贺兰定艰难地说出口。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怕的事情,可是眼下,他需要给族人们一个希望。
如果此时他说,我们还有田地,可以去种田。没有人会搭理他。
“没错!”儿郎们眼中灭却的光又亮了起来,“我们都要饿死了,朝廷又不管我们,我们能怎么办。只能去抢了啊。”他们为自己的掠夺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借口。
“不过,郎主,我们干嘛去抢蠕蠕?”
“对啊!”有人附和,“应该南下!南边什么都有!”
看着又鲜活过来的族人们,贺兰定的心下一片冰冷,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将这些草原之狼驯服养饱了,不然。。。。。自己拦不住他们。
就在这时,“笃笃笃”的奔跑声从远处传来。一匹英俊的大马出现在了地平线上,踏着朝阳红日向着贺兰部落奔来。
“是大黑!”有族人认出了那匹马。
主人索麻已经去世了,但他的马儿还是回来了。女主人没有责怪它,而是抱着大黑的马头又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最先是马儿们回来了,后来牛羊们也陆陆续续回来了。放牧的族人站在羊圈外数了又数,怎么数都不对,“怎么多出了许多头?”
羊儿们不仅自己回来了,还裹挟着旁的部落的羊儿一起回来了。
第十八章
天亮了,噩梦退去,希望升起。在昨夜混乱中意外丧生的族人已经被收敛入土,重回大自然。
羊圈中满满的羊儿们冲散了族人们的悲伤,他们站在羊圈外,企图从一堆毛茸茸中分辨出哪个是自家的“聪明”羊,哪个是旁人家的“笨蛋”羊。
“万一人家找上门来要羊怎么办?”阿暄数来数去,数不清羊儿,反倒先担忧上了。
阿昭小手叉腰,眉毛飞到了鬓角,凶巴巴道,“找上了又如何?他能证明这羊儿是他家的吗?他喊一声,那羊儿应吗?”小小年纪倒是会耍无赖了。
“也是哦!”阿暄被说服了,烦恼丢开,跟着眉飞色舞起来。
相对于已经走出死亡阴影的族人们,贺兰定还停留在昨夜的混乱中。大厦将倾的无力感他切身体会到了,命运无常的残酷他也亲眼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