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你——”汉子见他这般漫不经心的模样,分明是瞧自己不起,抡起大刀便要卸他手臂,却被身旁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挡住。
“大哥,我们擒住他顺手杀掉,足以扬名江湖,而若将人交出去,则是送泗合门一个人情,要是弄巧成拙就不好了。依小弟之见,旁的闲事,不做也罢。”他一边说,手中的算盘拨得吧嗒作响。
那人大约是同伙中的智囊,他这样一说,被唤作大哥的虽然仍脸有不愤,刀毕竟是放下了。
“那你说怎么办?”
那书生道:“依小弟看,不如先请教请教泗合门为何要捉这位毒飞廉,再作打算不迟。”
“这还用问吗?”那大哥大声道,“这姓程的作恶多端,以‘红袖添香’毒杀武林盟主安厚坤,败坏泗合门名声,辛门主要在年底泗合山武林大会上,将他绑到祖师爷像跟前,血祭安盟主,为江湖除一大害——此事已经通传江湖,谁人不知?”
那书生摇头道:“大哥此言差矣。安盟主惨遭不幸之事,都说是程逸岸所害,但他实在没有理由要杀安盟主,小弟只怕其中另有隐情。”书生说完,往那叫作程逸岸的男子身上瞥去,只见他仍然闭着双眸,容色未动,心知对方正在吐纳调息,却也不点破。
那大哥奇道:“就算另有隐情,又关我们什么事?”那些名门大派的事,三沙帮这样的小帮派,哪里有资格去说什么。
就是你这么没志气才永远都只是个小帮派!
那书生强自按捺住皱眉的冲动,缓缓说道:“这几年来泗合门高手如云,门人日众,辛门主正当盛年,却已成一方霸主,理应万事不缺,却对个本门弃徒苦苦相逼,小弟揣测之下,必然是程逸岸身上有他极欲得到的事物。想我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想来也不过那几样东西而已,大哥你说是也不是?”
那大哥的听他一说,忽然开窍,眼睛放光,“你是说程逸岸手上有武功秘笈……还是宝藏地图?”
书生耸耸肩,“这小弟可也吃不准了。”继而又笑起来,“或者是连辛夫人都比不上的绝世佳人,也未可知。”
那大哥摸着满是胡碴的下巴,看向程逸岸,沉吟道:“这样说来,我们还是不要把他送去泗合门,免得平白让人家捡了大便宜。”说罢走上前去,踢了踢程逸岸,“臭小子,你手里有什么宝物?交出来就饶你不死!”
程逸岸闭眼不睬他。
那大哥火起,左脚重重踹上他的脸,“你交是不交?”
程逸岸右颊立时高高肿起,也有血丝渗了出来,仍是不发一言,脸上还带点慵懒的笑意。
那大哥见此,抬起脚,又照着他的小腹踢去,虽留心没有使上内劲,却也把个人踢得滚到地上。
书生负手站在一边,也懒得出声阻止。
“住手!”
声到人到,一条高大身影出现在程逸岸跟前,那大哥猝不及防,被他推得后退三步。众人只顾着看老大教训程逸岸,竟都未发现此人从哪里钻出来。定睛看时,只见是个相当俊美的青年,脸上犹带稚容,大约只二十不到年纪。
青年张开了双臂,护住身后伤者,漆黑的眸子狠狠盯住那大哥,看来颇为气愤。
“你们这么多人打一个,不成的!”
那老大听他出言幼稚,又见他衣着寒酸,身上亦未配兵刃,心想他大约不过力气大了点,只是附近的不更事农户,也懒得与他纠缠,扬起手中鬼头刀喝道:“兔崽子快滚开,别坏了老子的好事!”
那青年听他恐吓却也不怕,依然瓮声瓮气地道:“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他一个,我自然要帮他的!”
此言一出,不止是汉子一伙,连一直不吭声的程逸岸都笑了起来。
“小兄弟,江湖不是玩耍的地方,现在走还来得及。”
那青年闻声回头看他,突然惊叫道:“掌柜!你是掌柜!”
程逸岸一愣,随即苦笑,“原来是你,我俩还真有缘。”口中敷衍,心里也松了口气:此人虽然来路不明,但武功深不可测,遇上他,要全身而退想来并非难事。
那青年像是他乡遇故知般,十分激动地蹲下身面对程逸岸,“掌柜,他们为什么打你?你向他们追讨酒钱吗?”
程逸岸笑着摇头,“不是。是他们向我讨东西。”
“不能给他们吗?”
程逸岸耸肩,“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哪里变得出来给他们?”
“大叔,这便是你的不对了。”青年站起来走到那大哥面前理论,“掌柜既然没有你要的东西,你去别家买就好,何必动手打人呢?”
“兔崽子给我闭嘴!”那大哥哪耐烦听他胡说一气,只是认准了这青年是程逸岸的帮手,举起大刀,照着他头上劈下。
那青年把头一缩,堪堪躲过这一刀,“你你你,怎么说砍就砍?”
那大哥哪容得他喘息,挥舞大刀,招数源源不断使将出来。
程逸岸愕然地看着那青年只有躲闪之功,毫无还手余裕,才知道自己判断有误——这家伙身形滞重腾挪笨拙,绝不是什么练家子。
手下们眼见己方占尽优势,只在一边不断喝彩助威,并无人插手。
如此过了一炷香光景,争斗仍未结束。年纪轻的手下还在为大哥叫好,眼光老到些的面色却开始凝重起来。
那大哥的每一招都是使尽了全力的,却没有一次砍中青年。初时还能沾到对方衣衫,越到后来准头越差,呼吸也渐趋沉重。反观那青年,虽然仍是手忙脚乱,闪避得难看至极,动作之间却颇为轻松,显是余劲甚足。凭着眼前的状况,恐怕要不了多久,自家老大就要被拖得筋疲力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