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锦抿了抿唇,总觉得她的反应过了些。洛璟尘一开始骗过自己,但是,后来他承认了啊,而且,他对自己的喜欢一点都不像装出来的。
顾青羽再次问:“我的建议,你觉得怎么样?”
蓝锦一脸纯真地、果断地摇了摇头。
她恨洛璟尘的欺骗,但不想害他,更不舍得让他死。
“……”顾青羽忍住想要咆哮的冲动,指着门口的方向:“你给我走,赶紧走!”
蓝锦站在原地不动,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脸上尽是茫然。杜腾过来做了“请”的姿势,好言相劝:“姑娘,门主医术高超,等您恢复了记忆,就能理解门主的苦心了。”
蓝锦不好意思继续赖着,临走前道:“我虽然记不得很多事,但冤有头债有主,天底下可怜人已经太多,谁造的孽,你找谁去报。”
顾青羽不以为然,对着她的背影低声道:“回去好好喝药,到时候我不信你能饶了洛璟尘。”
蓝锦已经走远,不晓得有没有听见。
顾青羽拿起小刀刻好最后一个字,上面的“南风门”三字刻得力度刚刚好。玉箫碧绿清透,在纤长的手指间转了几圈,她神色泠然,朱唇轻启:“我要这阵南国来的风,吹破北国的江山。”
杜腾手放在腰前,轻轻躬身:“南风门七十二人,一定襄助主子报仇雪恨!”
重华宫里。
“你要朕相信你,好。”洛非天拿出一样东西,由老肖捧着呈到洛璟尘面前,道:“小七,这是你去战场时找人定做的面具。”
洛璟尘乖声道:“是。”
“江湖上能人异士不少,朕需要你找到做面具的人,要尽快,你可不要跟朕说找不到了或者死了。”
这一下把洛璟尘堵得没话说了。
“璟轩这次错得离谱,朕不能让天下百姓心寒。但他到底是朕的儿子,也是你的亲哥哥,朕想保住他的命,送他出宫当个庶民。璟尘,朕给你机会让你证明心意。”
洛璟尘明白了:“父皇想找个替死鬼,戴上六哥的面具,斩首示众……”
“不错!”洛非天认为这是最好的结果,亲自去把洛璟尘扶起来,道:“朕只有你们几个儿子,璟宇死了,朕白发人送过一次黑发人了,不想再经受第二次。璟轩以前对你做的事,朕心里都有数,朕只想保住他的命,他永远不能再回皇宫,天下永远都不会再有洛璟轩这个人,你放心就是。”
洛璟尘心里五味杂陈,衡量再三后,只得道:“父皇,儿臣当时派手下去找的,并未亲自与做面具的人联络。”
“派谁去找的?”洛非天急忙问。
洛璟尘只得再跪下:“父皇,那位将士已经葬身兰因海了。”
洛非天的神色顿时凝重,他仅仅皱着眉头在房间里踱了几步,蓦然转身,盯着他的眼睛问:“璟尘,你不会还记恨你皇兄吧?”
沧海宫里,皇贵妃正在百无聊赖地弹琴,她长眉如寒烟拢翠,眼眸如秋水凝波,素手拨过之处,琴声漾出浅浅的哀愁。
贴身侍女寻了机会,轻声道:“娘娘,宫里都在传,六皇子这次必死无疑了,那咱们辰王殿下……”
“毋妄言。”
“是,娘娘,自从上次您把陛下关在了外面,陛下就再也没有来过,奴婢们替您着急。”
皇贵妃完全不往心里去,只道:“让璟尘进宫一趟,我有事要叮嘱他。”
侍女道:“娘娘,王爷一大早就被陛下召去重华宫了呢,至今还没出来。”
皇贵妃敛了神色,疑道:太子的事都火烧眉毛了,这时候把璟尘召进宫做什么?
“你就这么想把你的亲兄长置于死地?”洛非天在重华宫大动肝火:“朕给你三天时间,把面具做好,或者把会做面具的人找来,否则……”
“否则”后的话没说出来,他就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因为,皇贵妃进来了。
洛璟尘跪着换了个方向:“儿臣拜见母妃。”
皇贵妃对儿子视若不见,两手扣在腰侧,准备行礼。
洛非天连忙过去扶住她,尴尬中难言喜色,柔声道:“韵儿,你来了。”
掰着指头数,从灾民进都城那天算起,他就忙得昏天黑地,一来日理万机没时间,二来也怕把自己的坏情绪带给她,两人已经好多天不见面了。洛非天知道她那天听到了什么,不敢去跟她解释,也无从解释,自己难受不要紧,只怕她苦了自己。她能主动来,不管是什么原因,对洛非天来说都是最值得高兴的事。
皇贵妃依旧神色淡淡的,活生生一个冰雪美人,四十多岁的洛非天每次见了她都觉得一颗少年心蠢蠢欲动,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巴不得拿出十二万的小心翼翼来呵护她。
洛非天咽了口唾沫,转向还在跪着的洛璟尘,俨然已经是一派慈父形象:“璟尘吶,朝中的事晚些再说,你先回去吧。”
至亲至疏
守卫被赶得远远的,洛璟尘独自在书房发呆,手里攥着蓝锦的面具,发愁如何给父皇一个交代。
自以为已经心凉地彻底,自以为能保持足够的理智,可是面对父皇的冤枉、偏袒,他还是做不到心无波澜。
那可是他敬爱了二十年的父皇啊。
任父皇如何折磨他,他自信有足够的力量去忍受或者抵抗,可他唯独释怀不了那一晚,父皇用小白的命威胁他交出军权。更忘不了,误以为父皇知道小白的真实身份时,他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他在想,如果某一天一切真的发生了。
他不敢赌,不敢赌父皇对他的爱还剩下多少,不敢赌这世态炎凉、夜长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