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璟尘被这一笑晃了神,不知怎么的,竟然觉得这个黑小子的笑容有种……明亮的凄美。
蓝锦趁机拉着他跳入海里,瘦小的身躯拼尽全力地压制着他,不给他任何游上去的机会。
在海里是死,回船上也不大可能活,真不知道他在执念什么。
必死的境地面前,洛璟尘心中一往无前的平静,静静地审视着这个与他挨得极近、四目相对的男子,苦笑道:“两个大男人抱这么紧,恶不恶心!”
“你个地痞流氓,无耻狂徒、人间败类……洛璟尘,我要跟你一起死!”蓝锦还没骂尽兴,嘴里又呛进几口和海水,剧烈地咳嗽起来。
洛璟尘活了二十年,不管在皇宫民间,跟他有关的全是溢美之词,何曾被人说过一句不好?他与蓝锦在战场上才第一次相遇,从前素未谋面,听蓝锦的语气,怎么好像见过他一样?
他使劲晃着蓝锦的双肩,气得骂出了人生中的第一句脏话:“本王从不近女色,连王妃都没有,流氓个屁!”
“……咦?”
蓝锦突然发现了不对劲,洛璟尘也意识到了,他们在海面上挣扎、纠缠、打斗、对抗了这么久,居然还没有沉下去。
洛璟尘的目光落在了蓝锦的衣服上——战甲里面是件白色的衣服,它神奇地膨胀起来,将外面的战甲都撑得了鼓鼓胀胀。
两人同时眼疾手快地反应过来,蓝锦去推开洛璟尘,洛璟尘却紧紧抱住了他——与二人方才的动作一模一样,只不过调换了角色。
怪不得顾青羽这么放心地让他来送死,原来这身衣服能遇水膨胀,能够使人漂浮在海面上。
“拿开你的脏手,别碰我!”蓝锦一边大骂,一边推开他。
“谁稀罕碰你,多少大家闺秀投怀送抱本王都没抱过!”嘴里虽然这样说,洛璟尘还是抱着最后一根稻草。
“掠我国土、欺我百姓,虽强必诛!”蓝锦喊得充满气势。
“闭嘴!唾沫别喷我脸上!”
“没见过你这种上赶着投胎的,没啥惦记的了?”洛璟尘尽力想唤起他求生的欲望。
“不需要!”蓝锦嘴硬。
“我去,你腰真细,比女的还……”
“滚!”
“哐!”大船也终于支撑不住散了架,沉到海里激起几十丈高的海浪,无情地淹没了筋疲力尽后仍然紧紧相拥的两个人。
未央373年的这场战役终于在这里画上了句号。
北军接连拿下垂州、登州、随州、常州,却在亳州兰因海上大战遭受重创,五万将士全军覆没;南军近一万将士全部战死,却阻止了北军继续南下。战争的结局,似乎不能用某一方的“胜”或者“败”来形容。
正应了那句诗:“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绝处逢生
兰因海复又变成风平浪静,安静地像个乖宝宝,仿佛那个胡作非为掀起滔天巨浪的大海不是它。
海水将两具尸体冲到了海滩上,远远望去,他们紧紧拥抱着,像是一对落难殉情、同生共死的情人。
两具尸体缓缓睁开了眼睛……
哦,他们还没死,不能叫尸体。
迷茫地看了看对方,再看看天,目光又落回彼此的身上,互相瞪了剎那,不约而同地扑向对方。
“疯子!”洛璟尘先骂。
“流氓!”蓝锦接着骂,顺手抓起一把沙子扔他身上。
他打上他的面颊,他制住他的胳膊;他赤手相搏,他拳打脚踢;他不甘示弱,他毫不留情……他们经历了暴风雨和打斗,又在海上漂了一天一夜,身上早就伤痕累累,再加上腹内空虚,头昏脑涨,即便是武功再高强也使不出厉害的招数来了。
“本王不好男色!”洛璟尘又补了句,“好男色也看不上你!”
蓝锦怒极,一脚朝他的裆部踢过去。
洛璟尘急忙避开,压住他的双腿,“你有病吧!来到这个鬼地方,你得意了?”
阳光和煦地洒在金黄色的沙滩上,他们不顾形象地用最原始粗暴的方式在沙滩上互掐、翻滚、打斗,一会儿扇耳光,一会儿揪耳朵,一会儿踢肚子,一边互殴一边痛骂,像两个幼稚的小孩子。
蓝锦皱眉,头疼得越来越厉害,一阵又一阵地嗡鸣。
洛璟尘拼命护着自己的右臂,生怕右臂被这个疯男人扯断扔出去。但他比蓝锦高一个脑袋,身材也更加健硕,在这种纯靠力气的打架上稳稳占据了优势。他忍着拳打脚踢,左手提起蓝锦的小身躯,像扔小鸡一样把他扔了出去。
蓝锦顺着沙滩一路向着海岸滚下去,滚速越来越慢,他却再也没能站起来,脑袋“砰”地撞到了一块巨大的礁石上,不动了。
洛璟尘吐了嘴里的沙子,走过去踢他:“蓝锦,你死了没?”
蓝锦的脑袋被撞出了血,头发乱七八糟地铺着,双目紧闭,嘴唇发白,脸上脏到不能看,洛璟尘的目光一路游下来,最终在他的衣服上停住。
这衣服可是个大宝贝啊,没有它,他可活不下来。想想蓝锦之前的行为,似乎他也不知道这件衣服能让人漂浮在水上。
为了这件宝贝,洛璟尘忍着蓝锦身上的脏污和对男人的嫌弃——虽然他自己也不干净,特意撇过头不去看他,屏着呼吸,去扒他身上的衣服。这种气氛诡异至极,堂堂七尺男儿在这儿扒一个男人的衣服,越想越觉得猥琐不堪。
先除去最外层的战甲,再脱……这衣服也不知道怎么穿的,那么难脱,洛璟尘只好又把头扭了回来,去解他衣服上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