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她。”
他随口给她起了小白的名字,竟然巧妙地贴合了她真正的名字——沈茶白。
她说过,如果找到了她的家人,要接纳她的家人。可沈茶白都什么家人?
堂堂丞相府的千金小姐,从小被迫离家出走,爹不疼娘不爱,进了皇宫饱受折磨。谁算他的家人?沈伯远不算,孟弈、孟佑……这些更不算。
她的身份连自己接受起来都有些难度,何况是她?洛璟尘想着,还是找机会慢慢告诉她吧。
他抬眸:“还有什么事?”
“王爷刚刚问画为什么这么慢,送画之人经过涂州时,见街头巷尾有不少流民,一问之下才知都是从池州逃难过去的。他觉得情况有异,转道去了池州,王爷猜怎么着?”
“别卖关子。”洛璟尘隐隐有了猜测。
老果换上正色道:“池州瘟疫横行,饿殍遍野,已是人间地狱。”
洛璟尘大惊。
老果温声道:“送画的人是大伟手底下的,大伟怕他沾了瘟疫,让朱雀给他诊了好几次,确定身体没事,才把画送来给王爷,因此耽误了几天。”
洛璟尘今日回去得早,与匆匆回府的阿婉正好打了个照片,阿婉道:“王爷,夫人说有要事,请您忙完后去妙手医馆一趟。”
洛璟尘急忙问:“小白怎么了?”
“王爷放心,夫人无事。”阿婉道:“夫人今早上抱着小茉莉去集市买铃铛,路过贤儿胡同时,小茉莉突然跳下去朝着破竹筐叫起来,夫人拿开大竹筐,发现里面竟藏了个人,半死不活,浑身是血……”
池州疑云
“你看我像缺钱的样子吗?等我夫君来了,你问他要。”洛璟尘在医馆外就听到蓝锦的声音。
他提步进来,老果给了钱,蓝锦过来拉他进去,让大夫在外面候着。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倚着病榻,半张脸包着纱布,已经看不出长什么模样。他刚吃了些东西,恢复了力气,问道:“恩人,这位是?”
洛璟尘彬彬有礼:“在下是你恩人的夫君。”
蓝锦在刚才已经与他简单交谈过,问道:“有力气说了吗?”
中年男子见洛璟尘衣着华贵,气质高雅,知他定不是简单人物,点点头道:“小人名叫刘大明,池州人士,不知二位是否听说过,一个月前池州暴雨成灾,死了不少人。”
洛璟尘问:“朝廷不是拨粮赈灾了吗?”
“是啊,赈灾了,还不如不赈。”刘大明语气尽是鄙夷,眼角发了红,纱布缠着的右手重重地砸在床上:“可被毒死的、被害死的,比淹死饿死的还多!”
洛璟尘望向蓝锦,知道她为何急匆匆得把自己喊来了。他嫌弃座位脏一直站着,蓝锦把他按到座位上,对刘大明说:“你慢慢讲。”
“池州暴雨连绵,府邸建得位置高,对低处得百姓不闻不问,直到大雨冲垮河道淹死了人,才奏给了朝廷。朝廷隆恩,派当朝太子来池州赈灾,大雨很快就停了,大伙都以为朝廷的恩德感动了老天爷。太子让人拉来十几车白花花的馒头,每户发五个,我们都高兴坏了,排着队去领。可是,”他一顿,声音颤抖起来,“可那是毒馒头,会要人命的啊!”
蓝锦和洛璟尘四目相对,心有灵犀地交换目中的震惊。
“早知道那天我去领了,我跟着车大人疏通水沟,那几天有点累,我娘让我在家里歇着,可她那一去就再也没回来……”刘大明绷不住情绪,眼泪渗透进纱布里,他抬手去擦,什么都没擦到。
蓝锦心情沉重,问:“馒头毒死了多少人?”
刘大明道:“得有几十个吧,我不知道,有的死了,也有人命大,吃了馒头没事。可是,命大的也没逃过太子的毒手。”
“怎么?”两人同时发问。
“亲人被馒头毒死,我们当然不甘心!我们要找太子和官府讨要说法,尹直关了府邸的大门,我们几家几户披麻戴孝,轮流去外面跪着,不信他们一辈子不出来。第二天凌晨轮到我们家去的时候,看到了铁蛋的尸体,官兵说铁蛋伤心欲绝哭死了,根本不是,他身上全是伤,眼睛还睁着。”
蓝锦又恨又气,说:“官府想杀一儆百,不让你们去闹事。”
刘大明道:“恩人说得对,谁敢去闹事,家里死的人就会更多!太子毒辣至此,别人都怕了,但我刘大明不怕。当今皇上要是包庇他,我也要闹得天下皆知,天王老子不做主,我死了就去找阎王要公道!”
洛璟尘许久没发言,右手半握着抵着下巴,道:“原来鸣冤台的鼓是你敲的。”
刘大明没料到他猜得这么准,如实道:“就敲了一下,被追杀了一路。朝廷这些王八羔子,除了车大人没一个好官,上上下下都是串通好的,放着鸣冤鼓做摆设,谁敢敲就把谁往死里弄!”
“抓你的是太子的人?”蓝锦问。
“不知道。”
“你认识车向荣?”这是洛璟尘问的。
“认识,我跟着车大人修过堤坝、疏通过水沟,要不是有车大人,雨水倒灌到村里,后果不堪设想。”刘大明说来仍是后怕,提到车向荣时满脸敬爱之情,丝毫不见伤感,甚至有点劫后余生的庆幸。
洛璟尘瞧着他的神色不对,问道:“车向荣是怎么淹死的?”
“什么?”刘大明“腾”地一下坐起来,顾不上一身伤,不可置信地问:“车大人……他……淹死了?”
蓝锦跟他解释:“太子扶着车大人的灵柩回来的,都城尽知,车大人冒雨修堤坝赈灾时不幸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