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收拾了很少的行李,没打算在此久留,刚下飞机,就直奔医院。
奚月来到病房外,犹犹豫豫地往里瞟了一眼,只见病房内围满了一群中年人。
她倚在墙边,墙将她整个人都遮住,走廊上空荡荡,病房内乌泱泱。
“老太太有大笔大笔的退休金,她自己也能负担的。”
“其实我家老大明年就要上大学,老二马上就要升高中了,课外补习要花费好大一笔,而且孩子他爸今年又要换车……”
“哎呦,咱妈两个儿子一个闺女,个个都有稳定收入,不至于拿不出来吧,要我说,三家人一家出点儿就够了,当然了,两个儿子肯定要多担待着点儿。”
“凭什么我们要多担待?四年前咱爸去世他的退休金可是被你这个女儿分走了一大半!”
“二哥,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我不是这些天来都待在医院照顾妈嘛,你们这些做儿子的妈生病的时候都去哪了?哪次不是我这个当女儿的陪着?如果你们也尽心尽力的话那爸去世的财产也不会大半都留给我了呀!”
“不是,你想想,你一年挣多少?我和大哥一年挣多少?论工作的价值你照顾老人也是应该的,不然的话我把护工的费用付给你。”
……
门外的奚月静静地听着他们的争吵,面如死水。
她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笑脸,又换上了一副从容的态度,径直走了进去,旁若无人。
屋内顿时鸦雀无声。
“呦,奚月回来了!”旁边一个披着大波浪卷发的女人尖酸地说道。闻言她旁边的男人用手肘撞了她一下。
奚月并未给他们任何一个眼神,她来到奶奶床前,温和地问道:“奶奶,没事儿吧?”
未等老人家开口,刚刚一直坐在一旁的男人终于发话了:“你奶奶没事,不是什么大病。”
奚月看向床上的老人,她也点了点头。
“手术费医药费我已经付完了,你们不用再争了,都是些年过半百的长辈了,为了点钱和时间一直争来争去,让旁人听见还以为我们家的长辈为老不尊。”
说完,奚月微微扬起下巴,云淡风轻地瞟了他们一眼。
“怎么说话呢你这孩子?还名校的学生呢?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知道和长辈说话要有礼貌吗?”
奚月手抚着床坐了下来,戏谑地看着对方,冷笑了一声后说道:“二婶,名校不仅教过我尊师重道,尊老爱幼,还时时告诫我面对那些无理取闹的人不必忍气吞声,当然了,教育别人的前提是自己也要做到,你刚刚当着奶奶的面不是口无遮拦很嚣张吗?你尊老了吗?要不你再骂一遍,我正好录下来发给奚梦和奚想姐弟俩看看,他们会不会同意你的看法?”
“你……你……”她气急败坏地就要冲上来,被一旁的男人拦住了。
“对了,护工我都找好了,不用你们费心,你们用着我不放心,毕竟一分钱一分货,专业的事还是要专业的人来做。”
“小奚,你误会我们了,这钱怎么能让你一个孩子付呢?我们都商量着出钱呢。”
“行了,要等你们商量好只怕天都黑了,既然商量的都是废话,那不如省点儿力气留着干你们口中所谓有价值的工作,如果没什么事就走吧,一群人围在这里空气都不流通了,不一会儿护工就要来了,别在这儿妨碍人家工作。”
几个人嘴上暗戳戳地骂几句,脸色黑沉沉地出去了。
“小月,还有半个月就过年了,你这次回来就别走了,留下来吃个饭,你都好久没回来了,我们都很想你。”
奚月收起方才傲慢的态度,瞥了一眼旁边静默不语的男人,他脸上的皱纹又多了几条。
奚月心里不是很舒服,房间里静悄悄的,搞得她很尴尬。
“刘阿姨,我就不回去了,因为奶奶的事我才回来,临姚那边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我留不了几天就要走了。”
“这样啊……”她看了看身旁的男人,他依旧一言不发,“那你保重身体,不要把自己累坏了。”
说完,她再看了奚月一眼,然后拉着身边的男人出去了。
眼见屋内没什么人了,奚月才终于感觉自在了许多。她走到床边给奶奶调节了病床的角度,然后坐了下来。
“拒霜,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的爹,你就打算一辈子和他不打交道吗?”
奚月背过身,说道:“奶奶,我不是和您说过很多次了吗?血缘不能决定一切,您还记不记得我问您,如果一个和您要好的朋友和一个不怎么来往的亲戚同时出事了,您更担心哪一个?”
老人躺在床上,叹了口气,忧伤地说道:“都是我养的混蛋儿子,怎么就养出了他这样德行……”
“好了,别说这些了,我跟您讲一讲我在外边儿发生的事吧。”
奶奶和孙女两人一直聊到下午,直到护工来了她交代好一切才离开。
出了医院,她等在路边,由于刚下飞机就赶往医院,所以行李都还没有收拾。虽然她家在这儿,但她根本没想过要回去,只是在网上订了酒店,打算确认奶奶没什么事了之后再离开。
这里曾是她最熟悉的地方,可是那也仅限于高中时期。
十年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冲淡很多记忆,抚平很多伤痛,抹去青春的印记。
一月的天科风有些大,她穿着一件杏色的针织衫站在路边,抵不住阵阵凉意,乌黑的长卷发被吹起,像浮动的海草。
就在她等车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车突然停在她面前,她瞥了一眼,确认这车价格不菲,心里也埋怨车主怎么能把车随便停到别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