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郭知州既然跟了我,若是我来吩咐这件事,毋需挑你亲儿子下手。如今闹成这副样子,徐明庚差点就要丢官,还得本世子来给你们擦屁股。”
郭知州诺诺称是,又听他道:“你要想知道到底是谁要害你那可怜的儿子,你还是回家问问你的枕边人,和王妃都是怎么商量的吧。”
郭知州错愕地抬头,想起自己家里那个凶悍的夫人,略微猜到了一些世子的意思。于是急着要告退,又被赵都云叫住了:
“你等一下,有个折子你帮我上一下。”
再从宣王府里出来之时,已几乎要入夜。郭知州一路回了自己的府邸,只觉得老腰弯久了,回了家仍不太能直起来。
等慢慢的踱回房中,见自己夫人正和衣卧在床上,背朝着门。
他这位夫人是宣王妃的表亲,这桩婚是郭知州初到莲州上任时,王妃亲自替他们指的。仗着这层关系,郭夫人常往宣王府的后宅中走。
若不是因为夫人,他也不能自然而然地就被划进了宣王党羽中去。
哪怕郭知州有别的心眼,因为夫人家世的缘故,说出去也无人会信。
他本是个不爱动脑的,立储之前,索性顺水推舟,站队了宣王府。等郭知州反应过来时,他都快成了宣王的心腹了。
郭知州叹了口气,悠悠道:“夫人,你在邺州可做过什么安排?”
床上的人一僵,翻过身来:“你知道什么了?”
郭夫人面色本有些惶恐,眼珠一转,又换成了不屑,“知道了也无妨。我既过了门,你就不要想那什么王娘子黄娘子的了。既然如此,我把那孽根断个干净,多好。”
郭知州的拳头微微握起:“你去求王妃,害了他?”
“是啊,你以为把他放在宣王府的地盘上就能安宁了?”郭夫人得意地一笑,“殊不知我和王妃一商量,王妃说,王府正需要在矿场里面找一个人来背锅……”
她说得起劲,郭知州得到了答案,已然缓缓踱出了房门。
“你又去哪儿?!”郭夫人坐起来指着他,怒道,“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有那王娘子是不是?仔细我向王妃再告你一状!”
屋外,并未再有回应。
……
当夜,一处僻静的小院前就停了三辆马车。
一辆是谢辛辛、陆清和、阿凤三人的。谢辛辛急着在世子察觉到她有二心之前赶回莲州。陆清和则是与北瑛王府去了信,叫莲邺二州之间的暗卫和他们在路上汇合、堵截徐明庚一行人。
第二辆是郑琢玉与郑瑾瑜的,同样是要回莲州,送郑瑾瑜回乡参加解试。然而孟安出了事,郑琢玉不愿离开邺州,一晚上紧绷着脸。
直到车马渐渐动起来,她的脸上方露出了一丝不忍。
第三辆是小绿茱与王负的。陆清和买下了小绿茱的身契,不假思索地转手交到了谢辛辛手中。
王负余毒未清,常常半醒不醒的,小绿茱要带着他先回王娘子处养病。
除了他们二人,还有一个小小的受了重伤的孩子。
“真的是阿狗,他活下来了。”
谢辛辛抚上阿狗烧得滚烫的脸,心中恻然。
陆清和递上一包沉甸甸的银子,对小绿茱道:“这些人都要托你照顾,实在难为你了。北瑛王府会派人来保护你们,不会再出现像徐明庚被带走这样的事。生活上若有需要,也可以找他们帮忙。”
小绿茱头摇的像拨浪鼓:“不麻烦,辛辛姑娘和公子对我们有恩,太见外了。”
临走前,谢辛辛对她道:“记得和王娘子说来莲州替我管酒楼的事!”
三匹马都长嘶一声,各自踏足奔远。谢辛辛仍从马车里探头向外望,好一会儿才收回身子,惴惴道:“说起玉春楼,我总觉得不安。”
在她缩回脑袋之时,陆清和下意识抬手替她挡额,以免马车颠簸了她。等她坐定才道:“你离开玉春楼时,应是有所安排了吧。”
谢辛辛明白他所指是李管事与茗琅之事,托腮道:“不是怕玉春楼换主人,我是怕赵世子他有所觉察,先拿我玉春楼里的人开刀。”
“你说他有本事将人从孟安府里带出来,还能找人偷我的钱绺子送信,我与你在邺州怎么查案的,能瞒他多久?”
殊不知在此时的玉春楼中,李管事吹着口哨进了后厨,这个锅看一眼,那个瓢拿一拿,晃晃悠悠地,来到了揉着面的刘宛面前。
“你就是刘宛?”李管事笑得露出一口黄牙,“有事找你。”
注:
[1]化用自《琼州府志》及《儋州志》
遵命
人可以不吃饭,马不能不吃草,否则一步也不愿意走。
日光熹微处,一行人从店家的马房里牵出马来。临走之前,阿凤抓住那个门童:
“伙计,你有没有见过许多拿着剑像官兵一般的人路过,还带着一个膀大腰圆、贼眉鼠眼的官老爷?”
门童侧头想了想:“有的,他们人多显眼,昨日似乎往前面几里的官驿去了。”
陆清和拍了拍马辔头,像是再对马道辛苦。既而翻身上马,对谢辛辛伸出一只手。
谢辛辛挑眉看他,陆清和笑道:“只是怕你在车厢里闷坏了。”
这倒是戳中谢辛辛的心思。她自幼恃宠,不曾受过舟车劳顿之苦。这几日为了追上徐明庚连日辗转颠沛,她一进车厢便发晕。
于是她也不扭捏,握住他的手翻坐在他前面:“那你可驾稳点儿。”
陆清和疏朗一笑,“是,陆清和谨遵谢小掌柜的命。”
谢辛辛在男女之事上实在缺一根筋,起初对陆清和施甚么美人计也实属被郭知州赶鸭子上架。如今这话流进她的耳朵里,别的心思没有,只让她觉得痛快,好像之前在嘴上吃的陆清和的亏也都讨回来了一部分。只有阿凤觉得公子如今腻歪得不可思议,看也不敢看他这越发不对劲的主子,兔子似的从窗子里直接跳进了车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