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我想你至少得先有一些种子不是吗?”诺曼老爷和蔼地笑起来,但却没有丝毫嘲笑我的味道,甚至可以说他的表情是让我觉得很舒服的,就像完全是出于长辈的关心。
我忍不住跟着他“嘿嘿”地笑起来。
“但是有个老头子,他的口袋里恰好有一些小麦种子。”诺曼老爷将手伸进斗篷中,取出来个小巧的布袋,“这些是还不错的品种,如果你们能悉心栽培,至少会获得一些收获。”
我瞬间觉得,这是今日所发生的最惊喜的事情——在确认了它们并非是熟透了的种子后。
“希望夜莺神与你同在。”诺曼老爷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些种植小麦的知识后,才和我们道晚安。
他佝偻矮小的身影最终淹没在夜色里。
几粒珍贵的小麦种子在我们三人的期待中被撒进花盆里。
在种子接触到土壤的瞬间,原本棕褐色偏黑的泥土,竟然以它为中心,从四周开始肉眼可见地变成了浅褐的颜色。
银枝眼疾手快地将小麦种子连同周围的土壤挖出来,但却并没有延缓这个花盆中泥土的变色趋势,直到这个花盆里的颜色,和其他两个花盆的大相径庭。
任何一个拥有色觉的人,都能轻松地分辨它们。
“但似乎除去颜色上的变化,它们并没有什么不同。”银枝仔细对比了这两种颜色的土壤后,最终得出来个结论,“我有理由怀疑,这大概是「计数」,或许我们最终的种植结果判定结果,可以按照土壤的面积来计算。”
银枝说的在理,于是我们重新种下麦子。
但它毫无动静。
“或许它只是遵循了正常的生物节律。”银枝将花盆挪到了阳台上,以期待白天时能晒到阳光,并且阳台上有足够多的玫瑰,能完全将楼下的视线阻隔住。
或许我们当时就隐约能感受到,在这样的环境里种植麦子,恰恰才是不符合大流的。身为初来乍到的陌生人,保持适当警觉很有必要。
等到总算折腾完所有,可以上床躺下时,我又有些难以入眠。
一方面是因为“时差”的原因,不过更多的是对未来感到迷茫而造成的轻微焦虑。
“维利特?”几次辗转反侧之后,我听见银枝试探性地喊了我的名字。
他的声音既轻且柔,似乎并没对我的小动作感到生气,但我下意识地有些紧张:“抱歉银枝,吵到你了吗?”
“并没有,此时此刻我同你一样,困意全无。”银枝的话令我安心。
紧接着,我就听见旁边的波提欧接了句:“咳咳,作为你们的好兄弟,我当然也没睡。”
每个人都有失眠的理由,但将那些尚未弄清楚的事情反复赘述,只会平白造成恐慌。
如果能躺在床上聊天的话,为什么不说些有意思的呢?这个念头在我心间激荡,泛起阵阵涟漪,我意识到了自己的转变。
我不再只是那个,容易大吐苦水的维利特。
即使我清楚银枝就像是一块海绵,能吸收掉我所有的负面情绪,并且从上千个角度将我称赞成一个完美的人;波提欧也向来乐观强大,总是将话题转移到让人开心的地方,但身为同伴,“维利特”也需要对他们的快乐负责不是吗?
“嘿,我感觉我得说些什么了。”于是我如此说。在黑暗里,我的松果体帮我感受到了两道视线。
波提欧似乎正在笑:“让我猜猜,现在大概是睡前读物时间?你今天说了不少故事,男孩。”
“真是不错的主意波提欧,我怎么没想到这个?”我听出来他语气里轻微的揶揄,但他的确给了我一些能把话题持续下去的思路,“现在后悔可晚了!因为我已经想到该说什么了!”
「这个故事来自仙舟联盟。在我很小的时候,曾祖父将它说给我听。
很久很久以前,天上飘落的雪花并不是冰冷的结晶,而是小麦粉。它们可以被做成各种松软可口的面包或其他食物。
但因为人类的贪婪,最终神明收回了这个祝福。雪花重新降落人间,会化成水,然后蒸腾成气体,直到无影无踪。
人们必须通过自己的努力,才能获得那些食物。」
“怎么样?我以为它从设定上来看,是十分别出心裁的。”我的语气有些得意,因为我想起了那个和曾祖父共处的凉爽夜晚。
我在上学前和他待过一段时间,他曾经是个踏足过许多星球的冒险家。
可以说,他是我飞行梦想的启蒙。
“比我想像中的更棒,维利特,不如假装我手里恰好一杯酒,然后我为你举起了它。”波提欧抬起他的右手。
我也抬起手表示:“当然,我们现在可以碰杯了。”
“我手里的这杯酒,它是冰镇的,就我们今天喝的苏乐达。但它没有任何气泡。我敢打赌,它比苏乐达的力度要大,当你把它灌进嘴里的时候,像是被冰冷的刀子划开了喉咙,但却在你的胃里点燃了一团火焰。”
波提欧说得很起劲,就好像他真的和我在桌边痛饮。
我将两只手交叠着枕在脑袋下面:“是的,我看得出来,我觉得你大概喝醉啦,牛仔兄弟。”
“是啊,我喝醉了。”波提欧的声音变得有些落寞,这是非常非常难得,十分不波提欧的,“你们知道「阿尔冈-阿帕歇」吗,那是一片广袤的牧场,大概和这个地方有些相似,在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我会以为它就是全世界。我刚刚想到了那里,所以我在思念它。”
“要知道,格雷阿姨真的很擅长用小麦粉酿酒,如果天上下的是这个,她会开心地装上满满一围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