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人现在可以睡觉了吧。”打了个哈欠,连城壁带着困意道。
“睡吧睡吧,公子午安。”白苏几乎是蹦蹦跳跳地离开的。
姑苏,后世的苏州,端午节的起源传说与其他地区不同,不像荆楚等地是为了纪念屈原,吴越一带的端午纪念的是春秋时期吴国名臣伍子胥。伍子胥原是楚国人,到吴国后受吴王阖闾信任,使吴国很快强盛了起来。后来和他同吴王夫差的关系出现裂痕,被夫差赐死。传说伍子胥死后还被夫差叫人用皮袋装着投入江中,死后不留尸首,正是最恶毒的做法。伍子胥死后,吴国便逐渐式微。
或许正因为这个人的到来和离去都如此重要,纪念伍子胥的端午节成为吴地一年中最为盛大的节日之一,其民俗活动做到与气候条件、日常生产生活习惯、经济文化特征相适应,换言之,就是方便人们更热烈地庆祝节日。常见的活动,有包粽子、赛龙舟,挂菖蒲、戴香囊、挂钟馗像驱鬼等。
“端午簪榴花,艾叶以避邪。”
当白苏同连城璧一样,额头上被大人们用雄黄粉调的酒写上一个颇有气势的“王”字,左臂被迫系上五色丝线做的“长寿线”之时,端午节就真的来了。
山庄里用陈艾、苍术、白芷、菖蒲等中药混合着在庭院烟熏,每一个角落都被下人喷洒上雄黄酒,庄里各处还贴上了红纸剪成的葫芦、蛇虫、蝎子、蜈蚣、蟾蜍、壁虎等五毒的图案。
苏南一带此时正值梅雨季节,端午前后,天气逐渐转热,“百虫出,邪气盛”。加之下雨使得空气潮湿,适于各种细菌和病原菌生长繁殖,传染病也极易流行,因此挑在端午时节使用这些杀菌灭虫的中草药来“做卫生”,是再好也不过了。白苏不由感慨,古人的智慧不可小觑。
连夫人向来不喜欢热闹,吃过午饭,亲自给连城璧画上“王”字,戴上小香囊,系上五色线之后,便回房去了。二总管连文驾车带着连城璧,一路直奔太湖边最好的风雩楼,那里有预订好的雅间。
白苏坐在正襟危坐的连文身边,好奇地看着这个时代的端午风情,满目惊奇。
这是她来到这部小说后的首次出门,第一次见识这个世界真实的模样。
青石板铺就的大街上,错落有致地坐落着无数的天然木质结构建筑,古意十足,各色店铺的旌旗摇曳,来来往往的人们皆宽袍长发,兜售黄鱼的小贩们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混合着空气中淡淡的艾叶香,让她在一番时空错乱的不适之后,有了“她也属于这个时代“的真实感,这里是比小说的描述要远远更加庞大而全面﹑精细的世界,一个完整的时空。
黑漆金线的马车坚实厚重,无声彰显着主人的身份,在路上行人的纷纷侧目下,白苏小心地跳下马车,回身微微弯腰,轻击了两下车门,恭敬地朝车内小声道:“公子,可以下车了。”
听见白苏的声音,车内的连城璧合上手中的书,会心一笑,应道:“恩。”这个阿苏,在人前总是很会装成一个好仆人。
风雩楼坐落在太湖边,由于奠基的时候有意加高了一层,所以整栋楼的地势都比旁家要高,即使坐在一楼,太湖风景也可一览无余。而今日端午,风雩楼客人自是极多,从江湖侠客到文人雅士,只要有些银子的都进了这楼,大概都是冲着上好的地理位置,方便看热闹,可怜店小二是脚不沾地。
连城壁一行人从马车停在门前起,就被楼内楼外无数的人行了注目礼,无垢山庄的人何等修养,见惯了这种场面,一路目不斜视地拾级而上,直接进入三楼的雅间。
推开雅间的门,环顾四周一番,连城璧转身朝连文温和道:“文叔,阿苏在这里伺候我就行了,你去忙山庄的事吧。”
连文肃然,弯腰抱拳:“是。庄里的人就在雅间外守着,公子有事叫他们便是。”
“知道了。”
目送连文步行离开风雩楼,又借着叫茶点的功夫细心观察了一下庄子里侍从的站位,坐在连文身边一路过来——连大气也不敢出的白苏一屁股坐在雅间上好的红木凳上,终于长舒一口气,趴在桌上,压低嗓子凑进连城璧轻声道:“镇庄之宝总算是走了。”
看着白苏一副终于送走满天神佛的神情,连城璧忍不住笑了,也小声回道:“文叔几时有了这个称号?”
“自然是我取的,”白苏热得拿过连城璧的扇子直扇风,“他哥连武见人好歹还有个笑脸,他倒是将面瘫进行到底,不苟言笑还满身煞气,镇宅效果估计比钟大爷关二爷都好,不叫他‘镇庄之宝’叫什么?”
连城璧从未有在背后道人长短的习惯,于是默默听着白苏的吐槽,淡淡微笑,兼之贴心地递上点心和茶水。
看着他这副好好先生的模样,白苏只觉不是知音,无聊地耸耸肩,拢过一盘点心,直接往窗边走去。
外面的锣鼓声已喧嚣震天。推开窗,太湖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湖边则密密麻麻站满了看热闹的行人。五颜六色的龙船已然蓄势待发,龙舟做得极气派,四角枋柱,插遍各色彩旗。船两旁有十六个划手划浆,赤着胳膊,系着各色头巾,握着木桨。中舱的吹鼓手正激情澎湃地敲着鼓喊着号子,蒿师手执长钩立于船头,船上甚至还建有一个小亭子,上面站着一位可爱的小男孩,这便是“龙头太子”了。船尾做工考究,雕刻描画成各种戏文图案,不过白苏认得的却仅有“童子拜观音”和“杨妃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