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砚墨也不解,那样的权贵,婚事不愁,周遭美人如云,总不会是一眼就相中了自家闺女吧。
唯一的解释是——
“为父想的是,官场的人注重颜面,从名门骄子落入尘埃,若再被退婚,势必会被有心人加倍挖苦取笑。”
季绾呷口茶,有琼珠挂于唇边,被她轻轻抿去,樱唇红润水泽,“可女儿不想嫁。”
盲婚哑嫁,君晟再合适不过,可她想寻一个相知相许的人。
季砚墨嘴上没有多劝,心里愈发看好这门婚事。
无他,他们从宛平县搬入京城,无亲无故,恐年迈护不住貌美的女儿,想给女儿寻个靠山。
这时,房门被推开,季渊探进身子,焦急地比划起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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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如水,溪云缓缓飘动,阁楼深处灯火朦胧,君晟站在窗边看了一眼夜色。
“德妃娘娘找错人了,臣是沈家子,娘娘该找的是君家人。”
身后的宫人们面面相觑。
倒是倚在书架旁翻阅书籍的女子含笑应了声:“明白了。”
女子一身响云纱裙,外搭妆花缎的披风,容色半隐斗帽里,鼻尖一点痣,秾艳妩媚。
来者不是别人,乃是已为德妃的太师府表姑娘
谭萱斓。
“入宫不久的姚宝林仗着圣宠,几次三番给本宫甩脸子,假若本宫施以报复,失手杀了她,被关入厂卫的牢里,还望大人念在昔日兄妹情分上,为小妹申辩。”
后宫妃嫔犯事,多由司礼监或厂卫主持审理,而厂卫的部分职权已被通政司架空,通政司的掌权人正是君晟。
“娘娘无需担忧,本官会按《大鄞律·刑律·人命》就事论事,谋杀致人身亡者,处斩刑。”
谭萱斓半开玩笑,“大人说笑了,区区一个六品宝林,会搭上本宫的性命?”
“那娘娘就按后宫的手段处置,别惹上外廷的官署。”君晟走到女子面前,抽走她手里的书籍,放回原位。
有月光跳动在男子修剪整齐的指甲上,衬得剔透玉润。
“夜深了,娘娘不在意自己的清誉,也要为微臣着想,请回。”
被清隽的月影笼罩,谭萱斓抬起头,欲言又止。
谁能想到,光风霁月的太师府长公子一夜之间变成了木匠的儿子。
明间的房门一开一翕,只剩一轮孤影伫立窗前。
君晟俯看楼下的马车驶远,面容淡淡没什么情绪。
半晌,房门被人推开。
“大人,沈家婆子癫痫发作,季姑娘赶了过去。”
夜半求医难,季、沈两家间隔一条街,沈家请季绾过去也是人之常情。
君晟从窗边光影里走出,“陌寒,以后要唤沈家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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阒夜沉沉,满街飘香,季绾背着药箱,与父亲在溶溶月色下穿梭街巷,熟门熟路地来到沈家门前,被沈荣杰迎入正房。
沈家未分家,除了君晟和已故的三郎,其余子嗣和儿媳都与老两口一起居住。
沈家婆子乔氏是突然发病,伴有浑身抽搐,发作时咬住了长子伸出的手掌,这会儿已经恢复意识,没精打采地躺在床上。
长媳杨荷雯手忙脚乱,生怕婆母咬伤了自己的丈夫,见季绾走进来,立即将人拉到床边,“绾儿可算来了!前些日子,娘用过你开的方子,怎会再次发作?”
说着,拉过丈夫,仔细检查起他手上的伤,嘴里嘀嘀咕咕:“娘病成这样,老四也不回来一趟,真是个白眼狼。还有那位君大人,是不认命还是嫌家贫啊?”
沈家大郎瞪了妻子一眼,带有警告。
季绾没有理会,抚了抚乔氏的额头,挽袖搭在她的脉搏上。
季砚墨和沈荣杰站在屋外,小声说着话儿。
前去知会君晟和沈栩的人是沈家二郎,廪生出身,算是家里最有学问的一个,凡是场面活,都由他出面。
可这会儿迟迟不见他将君晟和沈栩带回。
诊过脉,季绾从药箱中取出药材,“癫痫难以根治,用药主要是起到延缓之效,日常调理五脏是根本。”
听不出季绾的语气,杨荷雯努努嘴,没再多言。
季绾将黄连、黄岑、栀子、黄柏①配成药,交给杨荷雯去熬制,又让沈家大郎取来烛台,炙烤银针。
屋外传来脚步声时,她心无旁骛,将银针刺入乔氏的十宣和合谷穴,等得闲时,才发觉身侧不知何时多出一人。
蓝衫玉带,轩举高彻,如蔼蔼雾气散去,玉树显现山谷,致万物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