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多久了?
李禾的头靠在窗沿边上,迷迷糊糊的想着。
他看着窗外暖融融的阳光,视线上移,深深浅浅的绿色布满他的眼眶。院子里妇人正辛勤的喂养鸡鸭,几个稍大点的女孩跟在妇人身后忙活。
那妇人穿着粗布麻衣,整个人灰扑扑的,就算是穿着齐整也掩盖不住穷苦的气息。后边帮忙的女孩们更惨,一个个瘦的跟皮包骨一样,小脸蜡黄蜡黄的,脸颊深深凹陷下去,即使这样,依然抢着干活。
李禾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妇人似有所觉,看见倚在窗边的瘦弱的小男孩,半是担忧半是埋怨地说道:“你这孩子,也不避一下光,当心日头太大,晒晕了你,还不快去床上躺着去。”
虽是埋怨之语,却藏着掩不去的慈爱之意。
李禾闻言下意识的给了妇人一个大大的笑脸,乖巧的应到:“知道了,娘。”说完就顺势躺了下来。
那妇人看他乖乖听话,也放下了心,留下一个最小的女孩在院子里干活顺便看着男孩,就领着剩下的女孩们一人提着一个竹篮出去了。
李禾听着院子里的动静,等到没有声音,就又爬了起来倚在窗边。
那个留在院中的女孩看着八九岁的样子,正坐在一块石头上认真的将竹篮里的植物搓成细线缠绕在手中的木棍上。
女孩干活认真,没有现李禾又偷偷的坐了起来。
李禾看着女孩认真的干着活,手指不断翻飞,动作灵巧轻活。他知道女孩是在干什么,小的时候他帮奶奶干过,搓麻线,奶奶会用来缝簸箩然后拿到集市上去卖,一个卖几块钱,有了钱奶奶就会给他一块钱的零花,他就会拿着零花钱蹦蹦跳跳的去小卖铺买糖吃。
想到从前,李禾那如死灰一样的心脏又微微跳动了一下。
李禾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来到了一个什么地方,现在的自己不仅年龄身高不对,就连性别也不对。
他的前世,姑且算是前世吧,明明是正值青春大好年华刚毕业一年的女大学生一枚。家境普通,样貌普通,上了一个普通的本科,学了一个普通的专业,干了一份普通的工作,唯一的爱好就是喜欢看些杂书,后来毕业之后没有太多时间看书就喜欢看些人文类的小视频。
他的人生就和白开水一样乏善可陈,和家里联系也不太紧密,他甚至平时都不怎么和家里打电话。
谁知道就这么平庸的自己还会有穿越的一天,他明明就是在公司加班睡着了,一觉醒来就变成了一个受伤躺在床上下不来的小孩子。
想到这,李禾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他穿来的时候这个身体正在床上奄奄一息,李禾估摸着原身是死了,不然也不会换成他。
李禾悲催的想着,自己估计是真的死了,还是在公司加班猝死的,还好是死在公司,还能给家里一笔赔偿金。自己还有一个弟弟,也不用担心父母的养老问题。
想起自己现代的父母,李禾强压下喉间的酸涩,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没有这么乐观,可是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哭湿了头,现状也一点都没改善,他也就死了心。一切都已经不能更改,他也只能往前看,让时间带走一切。
李禾眨了眨眼,压下眼底的湿意。刚来这里的时候,他还很警惕,生怕被人当妖怪烧了,白天一句话都不敢说,晚上偷偷的哭。搞得一家人整天都愁云惨淡的,更是爆了好几次家庭大战。
因着打架总是要先骂几句或者边打边骂,李禾总算摸清了原身的情况。
打架总不会在他的屋子里打,不过院子里也听得清清楚楚。
可能是原身留下的记忆,他对这边的方言也能理解顺畅。这才知道自己受伤的原因和每天看着他就哭的人是谁。
原来原身是被自己大伯家的小儿子推倒撞在了石头上,这才一命呜呼。大伯家的小儿子比原身大上一两岁,所以原身是毫无招架之力。
小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最为致命,两家人掰扯不清楚,当家的公婆又偏心老大,迟迟都不给说法,弄得原身的娘每天都要哭闹一番。
原本是不打算给原身治的,毕竟原身眼看着就是活不成的。但是原身爹娘不肯放弃,自己去请了族老过来才让当家的公婆掏了银钱,就这样也没能留住这苦命的小孩一条命,让现代加班猝死的社畜重生在这具身体上。
本来儿子好了应该高兴,可是李禾因为谨慎不肯说话,又在原身爹娘心口上扎了一刀。
就这样吵吵闹闹,原身娘终于获得特权,不用下地干活,在家里收拾家务洗衣做饭,正好能照看自己儿子。
经此一事,大房和三房彻底闹翻,虽住在一个屋檐下,却比陌生人还不如。
李禾虽然重生了,但是姓氏没变,依旧姓李。他来到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对这个家里的事也算是知道了大概。原本依然存着能回去现代的念想,可是他是一个胆小的人,不敢去赌那一个可能性,原身爹娘姐姐又实在是对他好,也就认了命。
院子里干着活的是他的亲姐姐,家里排行第四,李禾后来开始说话了也喊她四姐姐。
李禾看着院子里任劳任怨的四姐姐,抿紧了嘴唇。他这些日子看的,只觉得这家里都是一笔烂账。
他爹不知道有没有名字,这些日子来来往往的人只喊他李三,喊他娘王氏。他有亲姐姐三个,他是娘最后一个孩子。他爷爷奶奶生了三个男丁,现在只有大伯和他父亲在身前侍奉,二伯住在镇上,也已经娶妻生子,不过只生了一个女儿,十几天回来一次,不过每次来都带很多东西,还过来瞧了他,给他拿了两块糖,是一个看上去精明利落的人。
大伯生了两个男丁,也好像是都没有名字,只是大郎二郎的喊着,他娘也是平时喊他三郎。和他起冲突的就是大伯家的小儿子二郎,李禾在窗边呆的时候也看见过他,应该是被嘱咐过又或者是怕了,每次一看见他就跑,跟后面有狼撵着一样。
李禾每次看见他那畏畏缩缩又脏兮兮的样子,心中就一片烦闷,原身死在这样一个人身上,实在是不值当。
原身的爷爷奶奶,现在也是他的爷爷奶奶,看上去就是很平凡普通的农家人,不过就是格外偏心大伯一家。大伯娘也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李禾看见过好几次了,她在院子里对着他娘阴阳怪气的,看见他倚在窗子边,还会冲着他翻白眼。
李禾只要看见她这幅作态,就感觉自己的后脑勺隐隐作痛。
这个女人一点都没意识到她的错误。
重生之前虽然他感觉和家里感情淡薄,但是他家里人员结构简单,也没有那么多糟心事,现在一下子看到那么多极品的亲人,都感觉有点呼吸不过来。
李禾看了这么多天,也知道自己家除了二伯一家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他没有季节方面的知识,不过小时候在村里长大,也下过几次地,现在也能感觉出来应该是没有那么忙了,不然他三个姐姐也不会在家里帮娘的忙。
要知道在他刚刚好转,央求他爹把床放到窗边的时候,那段时间看见的都是三个姐姐和大人们一起提着农具出门干活,也就这几天清闲下来。
李禾就这么倚在窗户边上想些有的没的,渐渐地感觉到了困意,便又躺下蒙着头接着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