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桌子熏烧卤味、凉调生拌、年糕点心,甚至还有一串草绳穿起的,裹着辣椒的炸豆腐。
平日里只会买一两样用来解馋的零嘴,今日可吃个够,的确得趣。
也不用人在旁侍奉,什么都他们自己来,林知许收拾好菜,段云瑞就已将一壶上好的花雕酒温在一旁。
碰杯、举著,道一声岁岁平安。
声音落下,各自惊奇,怎么他们之间会成为这样的关系。
一时唏嘘。
腹中微饱,林知许放下竹筷,将两个酒杯满上,垂目敛下了三分的醉意。
“我不是许言礼的人,是……”林知许微微迟疑,“是杨元龙。”
“桐城司令谢天武的副官?”
“他想抢少爷的生意,所以……南桥的消息是我给他的。”林知许饮下一杯,又满上,泛着淡粉的双颊有添了几分红。
南桥航线的事他早已承认,再认一遍也无妨,他借着酒意说自己如何听到了消息,又如何传递出去,句句属实。
可即使醉了,他仍避开了谢天武的一切,这个手握重兵,心思深沉的男人已经把惧怕与服从深深刻在了他的骨髓之中。
只是现下又不同了,他如今怕的,是眼前这个人会突然死在自己面前,而自己恐怕无能为力。
“所以,就只是这样?”段云瑞挡下林知许又欲倒酒的手,神色平常。
此言一出,林知许垂下眼睑遮住了原本还微痴地盯着段云瑞的眸光,嘴里嗯嗯几声,好像已经醉到听不懂话。
这样的逃避,实在是有几分笨拙,不过除夕的夜晚,仅仅用来盘问似乎浪费了些。
“这么爱喝,那这些就都赏你喝。”
下颌落入了不容置疑的手掌,酒杯被弃之不顾,温热的酒液顺着烫酒壶仿若喇叭花的壶口倾出,尽数入了被迫张开的口中。
吞咽不及,绷紧的喉结迫不得已地上下滚动,琥珀色的酒液自唇角溢出,划出一道淡淡的湿痕。
砰的一声轻响,小巧的酒壶刚放在桌面上,另一壶就从温水中捞起,瓷边儿刚靠近,林知许就顺从地启了双唇,透亮的眼珠与酒一般的色泽,渐渐浮上了一层迷蒙之色,仰头痴痴地看着他,目不转睛,却又神色木然。
这次是真醉了。
段云瑞放下酒壶,不过是想侧身把人捞起,可林知许却以为他要走,忙不迭地转身栽到在他身上,边攀着,边嗅着,嘴里不知在嘟囔些什么。
“怎么喝醉了倒像只狗似的乱嗅。”段云瑞把人拦腰抱起,还未走近床边林知许就被迫不及待地在他脸上乱蹭,直至寻到了他的唇,才好似心满意足地和缓下来,细细品尝。
他平时也主动,只是醉后许多技巧无力施展,急切中没了章法,只觉得身上的衣服热得碍人,着急就解。
可解到一半,林知许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蓦地睁眼,慌忙就在身上乱摸,段云瑞看出了他的心思,捡起落在床上的怀表放进他手里。
“少爷……”表握在手里,壳子冰凉,可人却愈惊惶,“信我,信我行吗,我不会害你……不会,也不想……”
“不想,但没办法是吗?”段云瑞把人揽住,安抚地顺着背,静静地看着他眼底之中茫茫然透着一丝忧伤,唇张了张,最终未一言。
粗糙的指腹擦过,带去林知许眼角那一点点潮湿,段云瑞细细地品着心尖上那陌生的一点疼,
“好,信你。”
除夕无月,黑沉沉的天穹压在头顶,每个人自温暖的堂屋里出来,都不由得缩起脖子快几步,各自无声。
今日段老爷心情不好,一顿年夜饭草草吃完就把人都赶了出来,让他们各回各屋。
“妹妹等等。”二姨太追上了三姨太,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大过年的各自回去多没趣,不如上姐姐那儿坐坐,咱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