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酒喝多了,燕泽的脑子有些不够用。
这女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上赶着让自己的仇人活下去杀了她,这真是……闻所未闻……
燕泽愣愣得抬眼,望着沈姝。
这人怎么能这么猖狂呢?
有水珠顺着她的嘴角流下纤长的脖颈,滑入衣领,燕泽无端看得口渴,却偏开了目光。
他几次攥紧了拳头又松开,像是不愿承认什么,最后肃声道:“你杀了我的子民,我反抗不了你,但请让我能将他好好安葬,自此,我悉听尊便。”
燕泽纠结了很久,才终于说出口。
他知道自己身为俘虏,并没有什么话语权,能活下来,都是眼前这厮要采取的怀柔战术。
但他还是不能让那个因为他而无辜惨死的子民曝尸荒野。如今行军已经即将到达陈国国都,让他落叶归根已然不可能,那他这前王子,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让他朝着面北而葬,希望他的灵魂能朝着北方回到家乡。
可沈姝眨眨眼,皱着眉回忆了许久,才道:“你说的是谁?”
“我杀过的人就同吃掉的白菜那么多,记不清了。”
燕泽委实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回应。
他想过沈姝会毫不犹豫拒绝,哪怕是她大善心答应,他都没想到,沈姝竟然会是个这么无所谓的态度。
一条人命,就那么死在她面前!她怎么能——不对,她可是个将军,她的手下亡魂无数,她就当着他的面杀了他的将士,她怎么可能会记得所有她杀过的人,她明明就是他的敌人,他怎么能寄托于敌人的仁慈呢?
燕泽心痛难忍,可事实他弱她强摆在面前,又能怎么样?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离他远点。
沈姝好似没头脑,看不出来他不高兴,又递过来酒给他喝。
燕泽不接,烦她,背过身子不想看见她。
沈姝扯扯他的衣袖……你怎么了……不高兴啊……为什么不高兴啊……
“就因为我不让你葬燕人?”
沈姝不理解的语气让燕泽更加窝火,骂道:“你这女子好生无情……”
可骂到一半,沈姝打断他:“我不让你葬,是因为我根本就没有杀了燕人,既无尸体,又何必要葬呢?”
燕泽有些狐疑,憋了半天才挤出两个字:“真的?”
沈姝笑眯眯点头。
开始燕泽心中有些欢喜,但沈姝她可是敌人,还对人命那般轻贱,她的话怎么能信?又开始恶狠狠得瞪着她。
沈姝背他这副模样逗得哈哈大笑,可笑完了,神色却是充满傲气得如同天初升的朝阳:“燕泽,我沈姝可以在战场上杀敌如砍菜,可我绝不杀没有反抗能力的俘虏,不仅是不屑,更是他们臣服我,我就有责任庇护他们。”
这些话,很难想象会是出自一个比他还小的姑娘。
燕泽深深得望着沈姝,不知是因为喝了酒上头,他对这人竟生出了些佩服。
可下一秒,沈姝就对他挑眉,将他上下打量了遍,而后摇头:“我不过就在军中找个会口技的人模仿的惨叫声逗逗你,虽然我早就知道你会信,但看到你被骗,还真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响亮的笑声已经直接表明了她想说什么。
燕泽气得咬牙——怎得不笑死你!
敌人果然不可信!
燕泽被戏弄了十全十,那日他被灌了酒睡着了都是紧紧咬着牙,在梦里诅咒沈姝这厮笑死你算了。
可第二日,他也照常进食,似乎是真的将沈姝的话听了进去。
人活着,才能去做想做的事,不然哪怕是仇人就在眼前,也没有用。
沈朝对他听话的模样满意之余,依旧不肯掉以轻心,派人监视他。
这个旁人,却不再是让他恨得牙痒痒的沈姝。
她有自己的队伍,离开太久也是时候回去了。
她统领军队?
燕泽很难想象这样轻狂的人是如何率领一支军队,还能像旁人口中说的那般横扫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