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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臣不敢耽搁,忙拿正名册,清了清嗓子继续高声念:
“兵卒沈韫,斩杀敌方主要将领共五人,在泗河、甘岭、亓山、横渡等多处战场率千百人的小队屡次出奇制胜,以少胜多,击杀敌方炮兵骑兵步兵统计人数共计……共计万人!”
这个数字一出,满堂皆惊。
堂上文官即使不知道念到的那几处险要地势,光人数统计就已经足够让他们震惊地倒吸冷气了。
一般军队总数又能凑齐多少个万出来?沈韫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样的战斗力是真实存在的吗?!
就在这短短瞬间,所有人心里不约而同地掠过了一个可怖念头:
——这个人,真的不是杀神转世吗?
就连袁义元帅击杀的敌人都没有沈韫多!
然而侍臣汇报的声音竟然还在继续,一本名册都不够他念的,他甚至还手忙脚乱地换了一本,这本名册上陈列了沈韫收剿的敌人财物辎重等等记录。
登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这边齐齐看来,连江瑢予都不例外。
他知道沈韫在前线,却从不知道他这样拼命。
他一直以为——
听完汇报,在场的所有人无一不瞠目结舌,在极度的震惊过后,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转移到了江瑢予身上,众人都想看皇帝会如何赞赏这个战功赫赫的无名小将。
江瑢予目光微微垂着,他似乎是在向沈韫看,但又好像不是,没有人知道皇帝此时内心翻滚起了怎么一股惊涛骇浪。
他凤眼陡睁,盯向沈韫,语气算不得和善,甚至带上了一抹幽微的危险:“你想要朕如何赏你?”
那虽是个问句,可在场人都看的出来,这句话分明都带上杀意了。
没错,就是杀意。
众所周知,眼前这位皇帝陛下性情狠辣,连帮助他上位的功臣都能说杀就杀,哪怕他平日大多数时的表情是带着笑意的,可并不会让人真感到放松,反而一颗心时刻悬着,更别提陛下此时这般凝重的表情。
殿中所有人的精神都被迫绷紧了,他们再等江瑢予最后的宣判。
沈韫毫不畏惧这摄人的目光,他甚至从容地抬起头,一双因为战争的残酷磨练而不再清澈纯粹,反而带上锋利之势的目光,和皇帝直接对上。
“嘶——”
这下是真的有大臣受不了这种冷肃气氛倒吸了一口冷气。
沈韫虽未上过朝堂,许多朝臣不认识他,但当年毕竟发生过那样翻天覆地腥风血雨的一场政变,而政变的其中一个主角就是当年名不经传的沈世子,只要稍微用心留意下还是能认出一二的。
三年前,沈韫以镇北王留下的铁腕兵力一举包围东宫,以强悍手段将江瑢予稳稳推上皇位。
按道理来说,他该立刻鸡犬升天,成为皇帝面前说一不二的红人,可谁知皇帝转头就翻脸不认人了,卸磨杀驴,将沈韫关进诏狱,没几日就宣布他身亡的惨烈消息,连沈韫的亲兵都被杀尽丢去乱葬岗喂狗。
出了这种事,众位朝臣原本准备口诛笔伐要求沈韫交出兵力的折子都没派上用场。
他们只好一头雾水地恭祝新帝登基,沉浸在茫然的喜悦里。
虽然也有人怀疑过,但大家曾暗中在乱葬岗查过,的确见到了很多尸体。众人只好糊里糊涂地默认了这个事实,同时得出一个结论:
——他们的新帝是个心狠手辣翻脸无情的人。
得知眼前的人就是三年前的沈世子,众臣不知是该欣慰皇帝的手下留情还是该感叹沈韫的命运多舛。
这好不容易回来了,皇帝又起了杀心,怎一个惨字了得。
众位朝臣虽然平时勾心斗角,但此时看向沈韫的目光却是无比一致的同情。
而众人心里这些小九九,沈韫自然是不知道,当然,知道了也不在乎,他兀自看着端坐上方居高临下的皇帝。
“臣只有一个请求,可否请陛下屏退众臣,单独听臣一言。”沈韫忽然单膝跪下,他的礼仪是挑不出一点错处来的,并始终保持着下跪抬头姿势,望向那个永远不会低头的上位者。
众臣心里再次倒吸一口冷气,仿佛看见了沈韫怎么被五马分尸磋磨虐待的惨状,虽然他们同情,可不妨碍他们看戏啊。
江瑢予敛起脸上表情,唇角几乎抿成了一条平直的线。
良久,众人才听到江瑢予肃然淡漠的声音,“众位爱卿劳碌一天,想必也累了,朕已在后花园备好为各位将军接风洗尘的庆功宴,爱卿可先行前往享用。”
这便是同意沈韫的要求了,众人哪怕还想留下看看,也不得不先行告退。
不消片刻,殿内一众朝臣包括伺候的奴婢都退地干干净净,江瑢予精神实在是不济了,加之殿中无人,便放松下身体,手肘支在扶手上,微微斜过身子,淡淡乜向地上跪着的青年,朱唇轻启:
“你有什么请求,现在可以说了。”
第3章
沈韫视线掠上江瑢予那和三年前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俊美无俦的脸庞,眸光不由黯淡。还是这样,他永远都是这样。
——这样不屑一顾,满不在意的眼神。
不管他做什么,眼前这个人都是这般漠然神态,沈韫几乎是立刻就被触怒了,三年前钉刻在脑中的记忆疯了般叫嚣起来。
“殿……陛下!”
那一声叫喊实在饱含了太多情绪,思慕,依赖,疑惑,爱恋,各种纷杂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沈韫任何一句其他的话都没空隙出口。
“陛下是来看我的吗?我可以出去了吗?”少年满眼激动喜悦,他双手紧紧抓着铁栏,压根察觉不到危机的临近,甚至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处于何种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