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州又屠了塘口镇。
塘口镇遍地都是尸体和残骸,连天似乎都被血气染的通红,矮山和河流都变得模糊不清,在夜色里狰狞如话本所说的炼狱的入口。
北面六百里是中原军把守的两郡边界,中原军没有动。
西面六百里是临江军聚集的江原城,临江军没有动。
哭声传不到这里,血气飘不到这里,他们都选择了无视这场苦难。
只有镇西和西川的联军日夜兼程,挺进到了西川、临江和中原三郡的边界,沿着横岭的南麓继续往东急行。
临江郡江原城。
周崇硕听闻,怒而又给南州君写了一封谴责信,但是李琼已经不相信这封信会有任何作用了,当周崇硕奋笔疾书时,他站在高高的楼台上,遥望着塘口的方向。
与南州缔盟时,就允了他们在中原郡可以任意劫掠,虽然南州妄自扩大了杀戮的范围,但南州军屠杀的每一个百姓,他李琼的手仍然是沾血的。天下易主的代价如此之大,他以千万人不属于他的性命下了注。他已经很久没有安睡了。他每每良心难安,只要和周崇硕目光交汇,他就又重新坚定了起来。
中原郡卞京城。
武鸣琅:“南州奔着中原来了。”
花溪:“是,已到了边界了。”
武鸣琅:“两万对二十万,打不赢。”
花溪:“那就……”
武鸣琅点头:“嗯,祸水东引。花溪,你就跑一趟吧。”他递给他一封信。
花溪领了,简单收拾了个行囊,快马单骑出了卞京。
这时候,卞京城门高处了哨里一个身影激动的站了起来,花溪果然如姜江所说出京了。
“萧主簿,这翠玉稀米粥,热乎的,吃两口吧。”
一个侍者正在劝着萧雨歇,他已经三日水米未进了,虚弱的身体挂在拴在他身上的铁索上,头上都是鼓包。起初并不拴着他,可是听到周崇硕放南州过了黄沙江,并且屠了渡口村,他就非要撞墙寻死,只能拴起来,但是他又开始了绝食。
因为,那是他看错的周崇硕亲手打开的国门,那是他生长的村落和他如手足的兄弟,他痛不欲生。更因为,他如果活到处刑日,谁知道秦梵音和那个不知下落的扶风行会不会冒死来救,有花溪有皇城卫,他们如何能救?
“拿走,滚。”
“萧主簿,您别为难我们做小的的。您要死了,我们都得陪葬。”
“渡口镇被屠,你去救了么?”
侍者被问愣住了:“这个不是我一介小人物能救的啊。”
萧雨歇虚弱的囔囔道:“对,你我这样的小人物还能做什么,我们陪他们去死吧。”
侍者觉得他疯了,但是他必须熬到行刑日,侍者强行喂了一勺,又被萧雨歇吐了出来。
“我说了我不吃。”
“你得吃。”
这不是侍者的声音,但这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扶风行?萧雨歇抬头晕晕乎乎的确认了一眼,眼前还是黄侍者。他轻笑了一下,已经饿幻听了,说道:“扶风行啊,你可别来送死。”
这时候黄侍者晕倒向了一旁,背后露出了扶风行的脸。黄侍者倒地前,他麻利的接过了他手里的碗。嘴上还不忘吐槽一句:“你呀,都快死了,也没忘了指使我。”
扶风行单膝跪地,拆开萧雨歇的锁。
萧雨歇:“你带着我打不过花溪的。”
“花溪出城了。”
扶风行递给萧雨歇一勺稀饭,萧雨歇还是不吃,只是说:“渡口镇被屠了,中原也不救,临江也不救,中州完了。”
扶风行把碗往地上重重的一搁,出一声脆响,知道他是生气了:“萧大书生,我本来还挺看好你的,怎么这么容易就颓废了。”
萧雨歇低头不语。他也恨自己很没用。
“有一支队伍去抵抗南州了……”
“谁?难道是镇西,只能是镇西了,可是,镇西兵太少了。”
“还有西川的四万,梵音解决了武兴之。”
“啊?!”萧雨歇,突然眼睛亮了一下,梵音好样的,身体里有些兴奋的激素产生了出来,瞬间荡平了他的愁思哀绪和头昏眼花。“六万人了。”
“你觉得还是不够是吧?那就振作啊,梵音去了江原城找周崇硕了,刘然去动义寨了,姜江还需要我办两个差事。大家都在努力,南州还在继续屠城,萧大公子,你要是想死啊,也给我死到前线去。”
梵音去了江原?姜江在联军里?萧雨歇消化着扶风行话里的信息,和情绪,他不想死了,他看到了希望,他想干点儿事了,这时候才感觉自己口嘴干裂,腹中饥饿,他拿起地上的碗,风卷残云的吃了下去。
扶风行又递给他一个水壶。他又整个的灌了下去。
有了点儿体力,才看到扶风行穿着特别厚底的鞋子,萧雨歇指了指。
扶风行不好意思的说:“宫墙上不都是刺钉吗,我为了救你,特意定做的高跟鞋。”
当夜,没有顾上萧雨歇的虚弱,扶风行送他出了卞京城。
扶风行:“雨歇,北州的事情你务必办妥办快,你走了我就能安心刺杀中州君了。可能的话,咱们战场见。”他心里想的是,也可能是不见了,这个纷乱天下谁说的准。
扶风行热血上了脑门,还是把萧雨歇从马上拽了下来,狠狠的拥入怀里。“你保重啊。”
萧雨歇面色通红,半天也憋出来一句:“去刺杀的是你,你才要保重。”